苏家人怎么也想不到,苏菀会临时毁约。
不对,他们根本没有约定,别说纸面上的,就连口头似乎也没说过几句话。
总不能从一开始的时候,苏菀就打着坑骗他们的想法?
但这对苏菀来说有什么好处?
可不管怎么样,现在的苏家已经闹成一团,幸好有身边的宫女雯沁在,根本没人能近苏菀的身。
“这个月我儿子就要娶亲了,你到底在干什么?要让亲家知道怎么办?”
“下个月是我女儿亲事,等他家知道岂不是更难做人?”
第一个要发疯的就是苏二姨娘,她还做着店铺开起来之后,一定会把铺子给到自己儿子,也是苏家唯一的儿子。
至于女儿的嫁妆,已经从抵押铺面的银子里挪了百十两出来,就是抱着以后拿了分成之后还。
剩下的苏正妻,苏老爷已经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为了这事,花了一千多两银子!
为了开个宫廷点心的店铺,花了这么多钱,苏菀告诉他们,没有小苏打,也没有宫廷的方子?
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苏菀身边站着宫女雯沁,苏菀姨娘身边站着井菊,愣是没让他们近身。
最后苏老爷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觉得分成不满,若对分成有意见,那咱们可以再商量,为什么要把话说的这么死啊。”
“我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苏菀直接道,“小苏打得来不易,本就不好弄出来。”
“偷取宫廷方子更是会被抓去内狱,我怎么可能答应你偷盗宫里的东西,来支应那么大的店面?”
“你不会想让我坐牢吧?”
苏老爷等人实在没想到,苏菀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给。
甚至接着苏菀姨娘出门,显然打定主意,就是在耍他们玩!
等她们四人离开,苏正妻突然暴起,直接打向二姨娘,这一巴掌让大家有点晕。
只听苏正妻道:“肯定因为你,苏菀肯定在报复你把她送到宫里的事。”
“你女儿下个月成亲,她苏菀今年也十五六了,还要在宫里蹉跎两年,两者对比,能不恨你吗!”
二姨娘被打了两个巴掌,气得根本说不出话,可心里也隐隐觉得是这样。
否则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苏菀一定在报复当初自己把她送到宫里,替换掉女儿的事。
“她应该感激我才是!应该感激我!”
“不是我的话,她怎么能当女官,怎么在宫里有一席之地!”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要把苏菀劝回来才行,否则那一千多两就泡汤了,个月后铺面就会被收走。
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都白费,不仅积蓄全都花完,家里最后的恒产也没了。
可这都是苏菀计划的一部分,又怎么会收手。
一连好几天,苏家人再也没见过苏菀,至于苏姨娘身边也多了几个保护的婢女,根本近不了身。
这些事都表明了。
苏菀绝对不会拿出小苏打给店里用,更不用给宫廷点心方子。
如果说这已经让他们够焦急的。
接下来苏家大儿子,女儿的亲家找上门,隐晦地问他们店铺是不是生意不好,怎么有时候一个客人也没有。
还问了他们家的情况,话里话外都透着后悔,若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他们都想退婚了。
对方肯定没给什么好脸,让苏家脸上都没光。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苏老爷,把女儿嫁妆里的银子要回来了一部分。
现在都赚不了钱了,还在想风光出嫁呢?
苏正妻见此,以节省为理由,开始克扣苏家大儿子的婚礼用度。
二姨娘原本还些不好张口,见此直接抛下之前的事,全力争取家里仅剩的银钱。
这些闹剧甚至让邻居们都知道,甚至有点人尽皆知的感觉。
都知道苏家开的店赔了一千多两银子,更知道因为这事,全家都在吃糠咽菜。
似乎一下子全都乱了套。
这种情况下,似乎只有一个选择了。
那就是威胁苏菀,拿她偷盗宫中物件的事情威胁她!
可是人都见不到,怎么威胁?
而且对于状告这件事,他们也是心里没谱的,苏菀好歹是八品女官,官官相护,说不定根本告不赢?
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那一千多两银子,真的就白白浪费了?
那可是一千多两!
他们卖了铺面才有的积蓄!
苏菀怎么能这样狠心!
他们的店面没有苏菀支持,生意竟然差到极点,从去年开始,京都兴起做点心的风潮,现在做得一样比一样精致,什么样的点心都有,什么价位的也都有。
因为做点心的人太多,所以价格也没那么高昂,说是物美价廉也不为过。
最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奶油酥,想让苏菀拿到手的宫廷方子奶油酥,官办甜食店竟然主动教导。
说好一年教四次,四月份教的就是奶油酥!
这也就算了。
其中一个教导师傅,竟然是苏菀!
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的苏菀,竟然拿着他们最想要的方子在甜食店教,看做法的熟练程度,肯定早就会了,只是不给他们而已!
苏菀的动作在他们看来无疑就是挑衅。
苏家大儿子,女儿的未婚妻,未婚夫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他们竟然把唯一的铺面抵押了,而且还赔了一千多两?
现在一家坐吃山空?
这分明就是败家之象!
女儿的未婚夫家还好,反正是他们娶妇,以后不要经常联系就行。
大儿子的未婚妻家已经上门给脸色了。
他们家是嫁人!原本以为这家父子二人都有活计,其中一个姑娘还在宫里有体面,家里还有个铺面可以收租,应该还不错。
现在呢?
现在女儿还没嫁呢,就要背上债务了吗?
看看那店面,就是把银子往里面打水漂,也能听到响动吧?
这算怎么回事啊。
苏家最近已经一筹莫展,这会在甜食店看到教导的苏菀,已经有些顾不住体面。
只要想到家里人的婚事,想到那一千多两银子,还有即将被收走的铺面,官府抵押的人都过来问,明显已经做好收走铺面的准备。
这一切让他根本稳不住心神。
苏老爷刚想直接冲进去,就被周围两个人直接架起来,根本不让他闹事,反而把他从甜食店后面塞进去。
等苏老爷回过神,便看到苏菀已经在院子里喝茶了。
“你,你怎么如此胆大包天,如此忤逆生父,知道后果吗?”苏老爷跳脚道。
苏菀居高临下看着他,最后缓缓道:“什么后果。”
“我要去告你!去京都府尹告你!你偷盗宫中秘物小苏打长达两年时间,如果我去告你,看你还能不能做女官!”苏老爷直接道,甚至整理下衣裳,理直气壮道,“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宫里查这个查的最严,只要查出来,你就等着入狱吧!”
苏菀听此,又问道:“你既说我是偷盗宫中物件,那为何让我继续偷?偷来给你的点心店用吗?”
“不然呢?只要你按时多给我些小苏打,这就是家里的秘密,绝对不会有人泄露半句。”
“你若不给,就等死吧!”
“那你不怕我被人发现偷盗,从而入狱吗?”苏菀缓缓问道。
苏老爷见苏菀松口气,以为自己的威胁有用,换了语气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做事也谨慎,又是宫里女官,只要小心些,那又有什么了。”
“反正这两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如今就是多拿一些而已,你也别怕,咱们可是一家人,只要你给了东西,我绝对不会说出去,该给你的利润还是给的。”
这话说的让周围宫女雯沁,还有周兆柴焕颇有些恶心。
明知道自己女儿做这件事会有生命危险,还一定要她做,不做的话就报官。
那人家之前帮你取那物件,好处你没吃吗?钱你没挣吗。
斗米恩升米仇。
竟然这样贪得无厌!
知道是件极危险的事,还逼着自己女儿去做,还说不做就等死?
听着动静过来的吏部侍郎,大理寺卿,还有大理寺卿的父亲文渊阁大学士走了过来,他们本来被邀请到甜食店的二楼品尝美食,二楼之前一直没开放,这次准备慢慢招待客人,已经有出宫的宫女们在这里做事了。
人听到这种动静,自然过来瞧瞧。
没想到竟然见到这一幕。
而且还跟宫里有关,还偷盗?
不过这些倒是小事,反而是眼前这个父亲的话,实在让人皱眉。等再一看,这不是宫里的那个小宫女苏菀吗,倒不是说她职位是小宫女,而是年纪小,大家下意识这样喊。
她刚刚还在教其他人怎么做奶油酥,教得极为细致,怎么就遇到这种事。
平日在宫中行走也见过她,是个户部尚书,礼部尚书都夸的小姑娘。
文渊阁大学士等人稍微想想,约莫明白怎么回事。
不过苏菀这次也惨了,他们个都在,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或者假装没看到,直接离开?
反正她都已经拒绝她父亲,说的还这么果决,只是这事还要告诉尚食司长官才是,看看那边怎么处罚。
人刚要走,苏菀却惊讶道:“尚书大人,寺卿大人,大学士,你们都听到了?”
苏菀一连串称呼喊下来,先懵的反而是苏老爷。
什么?
都被听到了?
他一时懵了片刻,然后立刻道:“都是她,都是她偷宫里东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跟苏家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今日我就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这话既然能脱口而出,那就不是一日之功。
苏老爷早就想好了,什么时候小苏打的事被发现,那他就全推到苏菀身上,反正一个庶女,直接断绝父女关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位大人听到这话,已经很无奈了。
甜食店掌事也走出来,她是甜食司的嬷嬷,这会看着场面,直觉不对,下意识维护苏菀:“你在乱收什么,什么偷东西?什么没关系,你又是谁?”
“回禀大人们。”
“我家小女儿苏菀从宫里偷盗食材,但我之前不知,这次找过来,就是想劝她迷途知返,没想到她竟然冥顽不灵,根本不听话。”
“所以打算大义灭亲,断绝父女关系,请大人们不要连累我的家人。”
苏菀听此道:“那我姨娘呢?”
“你姨娘?你姨娘养出你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然是典卖了!”苏老爷着急道,生怕苏菀多说什么,也生怕跟她沾上关系。
他今日过来原本是想威胁苏菀,见她态度如此不好,又巧好被大官们听到苏菀偷盗的事,自然撇干净的好。但骂句一出,巴掌小达人雯沁立刻上去,几巴掌打到他嘴上,显然让他闭嘴。
苏菀瞧着他平日懒懒散散,推锅的时候比谁都快。
果然着急能逼出人的潜力。
不过她这会还是要开口,帮着苏老爷继续表演:“难道真的不顾血脉亲情,要把我跟姨娘都赶出家门。”
“不然呢?你既然私盗宫中财物,自然为苏家不容!从此你跟你姨娘再也不是苏家人了!”
在场谁都听得出来,这位苏老爷就是捞利益不成,急着撇清干系。
他一口一个偷盗,位大人听此,也不能装聋作哑,这才开口询问:“偷盗宫中物件,偷的是什么?可有证据。”
“有有有,是小苏打,是宫中秘物小苏打!”苏老爷被打的着急。
心里既心疼打水漂的一千多两,又觉得此刻不撇干净,自己肯定会被连累,自然什么都说。
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根本没时间多思考。
“我原本就打算去京都府揭发的,没想到遇到您几位大人,还请大人们明察。”
小苏打?
这是何物?
别说个大人不明白,那甜食司出身的嬷嬷也听不懂。
苏老爷道:“就是那做糕点极好吃的小苏打,只有宫中才有,十分宝贵,却被她偷盗不少。”
做糕点极好吃的小苏打?
大家下意识看向甜食司嬷嬷,嬷嬷更疑惑啊,那是什么东西。
她在宫里几十年,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
她都没听说过,又从何说起?
“就是这个啊。”苏老爷连忙从身上摸出那个小瓶子,也就是上次苏菀给的一点点小苏打,他自然极为宝贵,走哪都带着。
可甜食司嬷嬷怎么看,怎么闻,也道:“我在宫里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怎么没有,这东西就是宫里特有的,加到糕点里,糕点就会变得格外蓬松好吃,苏菀偷的啊!”苏老爷恍然大悟,“你们都是尚食司的,肯定蛇鼠一窝!想要包庇她!”
苏菀看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怜悯。
此刻众人看着,苏菀才缓缓道:“原来你说的偷盗指的是这个。”
“我什么时候说过,小苏打是偷盗得来?”
“你竟然因为这件事要挟我,还逼着我继续偷?”
苏菀不等苏老爷说话,直接对个大人还有嬷嬷道:“这东西确实叫小苏打,是我精心研制的一种调味品,跟酵母的作用相似,早早就研究出来,只是性能一直不稳定。”
“最近倒是有些进步,我已经将制作方法送到长官案上,可以证明这东西是我所做,并非偷盗所来。”
“所以偷盗宫中财物的事,更无从说起。”
“没想到家人竟然以为我是偷盗所来,还要诬告我,更把我跟姨娘逐出家门。”
“既如此,我也只好认了。”
“当初我十二岁进宫,就是因为父亲不喜,可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污蔑女儿,您真是好狠的心。”
“从此以后,我跟姨娘立刻搬出苏家,还请苏老爷说到做到,从此断绝父女关系,断绝我姨娘跟苏家的关系!”
这番话说完,苏老爷脑子已经转不过来。
位大人略略思考,算是理清发生什么。
这位苏老爷以为女儿偷盗宫里的物件给他们家使用,谁知道不仅不记着好,反而用这个来威胁苏菀。
甚至出事之后,被他们个听到之后,第一反应不是维护自己的女儿,而是甩锅,把事情都推到女儿身上。
谁知道这东西根本不是苏菀偷的,而是人家自己的,人家自己研究出来给你用,你不仅不知足,遇到祸事就把人推出去,还要断绝父女关系?
这事放在哪朝哪代,都要被人唾弃啊。
虎毒尚且还不食子,这人确实好狠的心,为他生儿育女的姨娘也说不要就不要,实在是薄情寡恩。
能做出把十二岁女儿送到宫里的人,确实没什么良心,看他衣着也不像吃不起饭的家里。这种情况送年幼女儿进宫,还算个人吗。
虽然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但大致已经尘埃落定。
只有苏老爷被耍得团团转,周兆卓晖按照他写断绝书的时候,还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小苏打不是宫里的?
是苏菀的?
可之前为什么她说是宫里的东西。
等等,她从未说过这句话,她说宫里的物件,一直指的是宫里甜食方子。
所以小苏打向来是苏菀自己的,根本不是偷来的。
那他刚刚就是诬告?
还是在几个大官面前诬告?
诬告别人也就算了,这是自己的女儿,明显更为恶劣。
主要这段时间里,苏老爷神经紧绷,从开始开店的时候就是如此,清风楼那边的封口费,以及后续种种支出,让投入越来越大,自然希望也越来越大。
从正月到现在四月,苏家每日的话题都是开店,都是让苏菀怎么多弄点小苏打,他们好挣得盆满钵满。
还想好万一出事之后怎么脱身。
可谁都没想到,在他们投入全部身家之后,苏菀竟然变卦了。
要知道苏老爷的家底,苏正妻二姨娘的首饰,可全都投里面了。
得知可能全部泡汤的时候,能不着急吗。
这会又看着苏菀跟没事人一样在甜食店受到万众瞩目,还在教他心心念念的奶油酥。
苏老爷哪还有理智所在,偏偏苏菀越淡定,他的怒火就越盛,就越没有理智。
感觉自己一直在被戏耍,能不愤怒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