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善治翻着报纸的手一顿,抬头看过去。
黑发小少年正夹起一小块明太子,墨色的眼睫漫不经心垂着,掩盖了瞳色,一边条理分明地说,“你的左手手掌拇指和食指中间有一道非常浅的痕迹,应该是以前留下的旧伤,双手茧痕的位置和辉月姐的非常像,绝对是剑道高手。”
“刚刚进门的时候你有一个下意识防备的动作,是在习惯性戒备门后头有人;进门后第一眼看向了客厅刀架上那把装饰用的武士刀,第二眼看的窗外的高楼,那里有一个可以成为狙击点的位置……下意识确认武器位置,时刻防备敌人袭击,对可能出现的危险有近乎应激性的反应,这些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习惯,不能完全用博多本地人来解释吧?马场君,你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私家侦探吗?”
一席话说完,他“啊呜”一下把明太子塞进嘴里,这才掀起眼睫看向他,眼瞳清透锐利,那片湛蓝色背后仿佛有一个冷静睿智灵魂正犀利审视着他。
马场善治和他静默对视片刻,哑然失笑,“有点可怕啊小弟弟。姐姐刚离开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还是说这才是你的真实性格?”
“而且第一时间察觉到那里有可能成为狙击点,立刻就去把窗帘拉上,小弟弟你也不是个普通人吧?”
柯南平静地说,“怎么样都好吧,先回答我的问题。”
“嗯……”马场于是放下报纸思考了片刻,“我主职的确是个私家侦探哦,经营侦探事务所还挺用心的。”
柯南从镜片后直视着他,“所以你还有兼职?”
马场善治笑了,然后他爽快承认,“对。”
“你是进门的时候发现的吗,还是更早一些?”他饶有兴致地问。
柯南:“……其实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有感觉了,不过那个时候只是直觉,没有证据。”
马场善治点点头,轻声说,“原来是这样,沾过血的人到底还是会和别人不一样啊。”
他看到对面小孩的表情,笑了笑,“别问我为什么会成为杀手哦,在博多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柯南:“……”
他只好沉默下来,轻轻垂着眸,夹起下一块明太子。
“放心,我真的是来保护源小姐的。”马场善治没在意他的沉默,接着说,“我刚刚那句话也不算说谎,她如果在博多出了事,事情的确会变得很麻烦。嗯,我也会很麻烦。”
柯南听到这里终于有点疑惑地抬眸,“因为重松先生在你这里下了委托?”
“一半一半,”马场善治淡定地说,“还因为有个小鬼威胁我,要是让源小姐在博多掉一根头发,他就把我的情报卖的满博多都是。”
“……”柯南听到这话嘴角一抽,莫名好像猜到了他口中那个小鬼是谁了,“……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个黑客?”
马场一怔,难得地露出了一点意外的表情,“你认识他?”
一门之隔的位置,源辉月却并不像外头两人以为的那样已经入睡了。
细碎的声音搁着门板传进来,她也没有注意去听。抱膝坐在酒店的大床上,她拿着手机重新一张张翻过今天麻生成实给她发的照片,最后在一串杂乱的丝线那里蓦地停下。
那是林侨梅的遗物之一,鲜红的丝线弯弯扭扭,可能在哪儿沾污了,不规则地染着一点蓝色的墨水。它的原型应该是团编好的绳结,但是被人暴力拆卸过,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另一只手往腰间一勾,将坠在那里的流苏勾起来一缕,把那束红色放到手机旁边对比。
果然,一模一样的材质。
源辉月默了默,关上照片,编辑了一封邮件。
【有空吗,再帮我找一段视频。】
晚上八点整,兢兢业业忙碌了一天的调查组终于身心俱疲地踏出了博多警署的大门。那位会做人的前田警部笑容满面地在后头送,服务意识比五星级酒店门口的门童还要到位,但是调查组这时候没人想看到他这张笑脸。
他们在博多警署磋磨了一下午,还义务加了半晚上班,毫无收获。
博多警方这边看似态度良好,实际上一点不配合,无论要什么资料,要走程序、等待审批、需要和其他部门协调,永远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在后头等着,就好像偌大的博多警署各部门人员互相之间压根不认识似的,到隔壁借支笔都需要提交一份详尽的文件让领导签字申请。
佐藤警官暴躁得想揍人,要不是目暮警官看时间不早了表示就到这里,然后把大部队拉了出来,再多待一会儿,警花按捺不住的拳头大概已经印在了前田部长那张笑眯眯的脸上。
将警视厅这群人送走之后,前田脸上的笑容这才渐渐淡去。望着他们的背影,他要笑不笑地冷冷哼了一声,转身朝警署的局长办公室走去。
他敲门进去的时候,博多警署的局长正在打电话。前田不敢出声打扰,乖觉贴着墙根站好,直到对方挂断电话抬起头来,这才恭敬地走上前去。
“说吧,警视厅那群人今天在警署干了些什么?”
前田赶忙汇报,无非是一些琐事,毕竟他们今天的拖后腿大业十分成功,调查组的确没查出什么新鲜东西。
“他们明天还要过来。”提起这件事,前田就叫苦不迭。警视厅的人和他们博多警署的警察完全是两个作风,特别是那位领头的目暮,一身正气刺得他眼睛疼。
但那人又不是纯粹的愣子,看起来圆圆滚滚像个心大的弥勒佛,实际上却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前田跟他虚与委蛇了大半天,简直心力俱疲。
办公桌后的局长听着他的汇报,一边拿起桌上一个摆件慢悠悠打量,漫不经心地说,“想来就让他来,还是跟今天一样敷衍过去,他们查不到东西自然会走。”
“是。”
前田恭敬应下,犹豫了片刻,小声问,“我听说警视厅之所以会对这个案子这么重视,是上头有一位长官的女儿被凶手威胁了。我们这样一直给他们使绊子,会不会……”
“你想多了,”局长淡淡地说,“上头高官的亲人哪一个出门不是一堆保镖跟着,警护课也不是吃干饭的,你以为是底下的普通人吗?一个杀人案的凶手想威胁到她们,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问过上头的长官了,不过是他的老对头对当年的事情不满,故意拿出这个借口趁机给我们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