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工鸟也只是个摆出来的棋子,辰井组背后有什么真正值得他们看重的东西,比如——那家工厂。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藏起来的东西,也是他们以为羽野知道了什么而急着要干掉她的理由。”
“听你的语气,你已经猜到了?”
“山崎健被抓得太简单了。”松田阵平回头看向审讯室,被审讯席上的人垂着脑袋,似乎已经对审讯员的问题供认不讳,放弃了抵抗。那张乍一看有些凶恶的脸看似布满颓色,但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光影晃动中男人的唇角像是轻轻勾了勾,咧开了一个自得又嘲讽的弧度。
松田的眸光略沉,这才继续把口头的话说完,“……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启动对辰井组的强制搜查,就是为了从侧面介入羽野麦的案件里,了解公安的动向。工鸟、辰井组甚至包括他自己全都是弃子,他一直都在努力将公安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虽然不会主动暴露,但是万一真的被抓,也会用尽全力拖延时间。”
他们一直以来的调查重点,的确都在那个“内鬼”身上,反而无暇将辰井组名下的所有产业一一清查过来。因为那时候大家都以为这只能算小节,没想到就这样被人钻了空子。
“唔……”源辉月看了一眼时间,“从启动对辰井组的强制搜查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六个多小时。”
“蚂蚁搬家都搬完了啊。”源辉月感叹,“看来这次你们的确慢了一步。”
“……”这点松田阵平也知道,所以他方才让同僚去查辰井组名下的工厂的时候,心底其实没抱多大期待。
“那位山崎课长目前摊上的事看起来很严重,但真要细究,其实远远够不上被判死刑的程度。你们能够定死的罪名只有一个泄漏警方的调查信息,先不说工鸟其实没死,就算他真的死了,山崎最多也只能算从犯,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最多丢了职务然后被关进狱里坐上几年牢。”
松田阵平垂着眼叼起一根烟,“还有参与贩卖内部扣押物。”
“那就再加几年,但总归还是能出来的。”源辉月在那头淡定地说,“作为交换,他的家人肯定能够得到某个势力的资源倾斜和照顾,而他从牢里出来之后也不用再劳心劳力地当警察,还要累得跟狗一样地天天加班,会有足够的钱供他挥霍,让他安享晚年。”
连着加了一个月的班累得跟狗一样的松田警官,“……”
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么操/蛋,“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辰井组账面上一个月的流水,普通警察一辈子都赚不到。山崎课长自觉认下这口锅,等出狱之后,自己的后半辈子连带着后代的前途全都有着落了,这条歧途再歪,那也是用金子铺成的。
作为被压迫的苦逼警察,松田阵平懒得再听这个统治阶级的代表性家族继承人在这里说风凉话,有气无力地发出通牒,“你还有什么意见吗?没有我挂电话了。”
“有啊,”源辉月认真问,“你觉得那些人会把那家工厂运到哪儿去?”
原隶属于辰井组的某处食品加工厂门口。
负责人锁上了大门后飞快跳上货车,对司机催促道,“快走!”
司机早就把发动机启动了在门口等着,闻言直接挂挡踩下油门,并且对副驾驶上的人汇报道,“门口的摄像头已经提前破坏了,这是最后一车……辰井组那边怎么办?”
“不用管了。”负责人脸上露出一抹狠意,“本来就是扔出来给那帮条子的饵食。”
司机点头,一打方向盘驶上大路,透过后视镜确认了后头没有人跟着,但心底并没有就此平静下来,恨恨抱怨道,“到底是谁把消息透露出去的?工鸟那个家伙真的色令智昏,连工厂的事都跟那个女人说了?”
“不一定是那个女人……”
负责人从怀里摸了包烟出来,皱着眉复盘了一番,沉思着道,“就算她真的知道什么,可能也只是随口提了一下,以为那个信息不重要。否则我们早就被公安一锅端了……之前有人摸到这里来应该只是凑巧,是我们太急了,警视厅门口那场刺杀不该安排的,反而让公安的人确认了那个女人知道什么重要的事。”
“谁知道那小子能失手啊,不是号称当年毕业成绩特别优异吗?”
双手握着方向盘,司机依旧有些压不住的焦躁,频频往回看确认自己等人没被跟上,惹得副驾驶座上的负责都回过神来,拧着眉训斥道,“你镇定一点,公安现在没空注意我们这边,你再这样小心把交警惹来。”
司机总算老实了,双目直视前方,老老实实地开着车,“山崎先生呢?”
“他已经被公安抓了,不过他是个聪明人,肯定不会把我们供出来。”
只不过警方内部的眼线也肯定就这样没了,还有辰井组名下的几家事务所也全都没保住,负责人到底有些肉疼,他深深抽了一口烟后自我安慰自己,“没事,只要集团还在,这些损失总能补回来。只要再蛰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司机默默问,“我们现在回总部?”
“嗯,这些重要机械和货物放在外头太危险了,只有总部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货车后头的车厢里,被从工厂“抢救”出来的制毒机器和药品安静地沉睡在黑暗里,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夹带进去的红背蜘蛛慢吞吞地从货箱脚下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