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辉月在一片复杂的寂静中继续,“只不过在放你走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风户的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似乎从周围人的态度中判断出了现场的控制权在谁手里,他缓缓点头,“你说。”
“按照你的意思,你八年前转到东都大学附属医院刻意接近仁野保,做这么多都是为了真壁警官?据说你们从高中就认识了,关系很好吗?”
没料到她忽然冒出了句似乎和目前重点完全无关的题外话,众人一时怔了怔。风户京介拿枪的手一顿,山道上的蝉鸣似乎重新嘈杂起来,和夏夜的风一起吹开了他脑海中蒙尘的回忆。
他露出了怔忪的神情,“阿匡,没错,我和阿匡的确是高中认识的……他是我高中到大学唯一的朋友。”
或者应该说,那时候愿意跟他做朋友的只有真壁匡。
这时候那头还在风户京介家中搜证的警察似乎查到了关于他更进一步的资料,飞快地汇报,“风户京介高中时期似乎有一段时间,曾经经受过严重的校园暴力。”
未成年的学生们的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人们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在学生那里,是有的。
家境不好的女孩子,家境太好的男孩子;好学校里学习不好的学生,坏学校里学习太好的学生;长得漂亮的、见识多的、个子高的,长得丑的、蠢笨的、过于矮小的,发色、瞳色、肤色,只要有一样跟其他人不相同,就能成为被肆意攻击的原罪。
一方面大人都觉得未成年的孩子是天真单纯的,但另一方面这些还未长成的天真单纯的孩子却能够做出让成年人都毛骨悚然的事情。
未成年们天真的恶毒比经历过世事的成人的凶狠更加让人心底发寒。
风户京介就属于家里有钱还身材瘦弱,“理所应当”被欺负的人。源辉月看着青年恍然的神情就能猜到发生过什么,她调查过真壁匡的资料,风户京介刚刚像个疯狗一样逮着警视厅一通乱咬,在那些极具个人私心与偏见的狗吠中,唯有一句话没有说错,真壁匡的确是个堂堂正正的好警察。
看他死后风户京介如此发疯的样子也能想象到,背后大概有个救赎和被救赎的故事。然而现实不是电视剧,故事讲完了就能告诉观众“从此他们走上了光明的未来”。命运从不肯让人有个圆满收场,只会狗尾续貂。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阿匡已经死了。”风户的恍惚只持续了几秒,很快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只不过神色变得更加阴沉。他似乎并不太想多谈这个问题一般讥笑着反问,“你就想问这个?”
源辉月没搭理他,自顾自继续,“第二个问题,仁野保是你杀的吧?”
“没错,我离开东京大学附属医院之后还跟他有联系,去年夏天在一个偶然的场合又和他遇到了,然后去到了他家里喝酒。”风户京介一口认下,“把他灌醉了之后向他套话时,他自己承认了,当初那场手术根本就不是意外!因为我当时转到东京大学附属医院对他的地位产生了威胁,所以他才先下手为强废掉了我的手!”
源辉月:“然后你就杀了他。”
风户冷笑,“那家伙完全不把病人放在心上,让他当外科医生完全是草菅人命,我杀了他说不定还多救了几个人。”
源辉月没对他这个言论发表什么看法,“第三个问题,你废这么大力气接近仁野保,找到杀死真壁警官的凶手了吗?”
“……在仁野保的电脑里找到了,”风户盯着她身旁的警察,“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下令杀死阿匡的就是警视厅的高层。”
那三个字从他口里吐出来仍然咬牙切齿,有些恨不得磨牙吮血的味道,源辉月淡淡地看着他,“然后呢?”
风户不耐烦,“什么然后呢?”
“你废那么大力气找出凶手,不是想为真壁警官洗刷冤屈吗?”源辉月条分缕析地说,“从古至今人们阐述冤情也就那几个方法,往上追诉,曝光媒体,甚至最不济地,拿跟麻绳跑到警视厅门口去吊死鸣冤。所以既然风户君知道了真壁警官是被警视厅冤死的,你接下来干什么了?”
她的视线直直地注视向风户京介,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挟持着人质的青年漏出了怔忪的表情。
源辉月不紧不慢地继续,“哦,我记错了,像风户医生这么有血性的人是不会选择这种懦弱的方法的,你只会亲自报复回去。所以然后呢,一年了,你的报复呢?”
“你既然都已经知道真壁警官的死和警视厅的高层有关,警视厅的高层人数好像不多吧?而具备泄漏情报的条件,又在当时的真壁警官能够接触到的范围内的也就只有那两三个人,风户医生这么聪明该不会连这个最简单的排除法也不会做?”
“都已经有确定人选了,”源辉月若无其事地问,“你为什么没去杀了他们?为什么下令杀死真壁警官的人到现在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