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烟火师,把收尾扔给了跟着她一起上来的稻见,源辉月就下了楼。
楼道里黑洞洞的,到处都是没散尽的烟火味。
有人在黑咕隆咚里靠在门口,“所以你才专门上来跟他谈心?”
“惩罚一个睡着的人有什么意思?”她格外平静地说,“以他的罪行肯定是死定了,那就睁着眼睛亲眼看看自己怎么死的。”
烟火师是个天生的反社会人格,这样的人对惩罚信息的敏感程度远低于正常人。特别是烟火师一套理论把自己都催眠了,就算被抓回去判死刑,他可能也依旧认识不到这是惩罚。
那么多人在三尺黄土之下没有阖眼,怎么能让这个垃圾笑着上路。
只不过,就算烟火师的确罪该万死,她在上法庭之前就将人整的精神崩溃似乎是算私刑了。
她瞥了一眼等在门口的人,“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
“我什么时候拉得住你?”黑发青年靠在墙上懒洋洋笑了,声音都带着一股漫不经心,“你要是哪天真打算做什么,我可能也只能当你的共犯。”
源辉月回头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轻轻踮起脚尖。
一只手忽然伸到了他头上,轻轻揉了揉,黑暗中滑下来的袖口似乎带来了一点浅淡的香气。
松田阵平在原地愣住。
“你不会的。”他听到源辉月笃定地说。
成天被他当猫似的揉来揉去,反向揉回来了一把,大小姐的心情好像忽然好了起来。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她摆了摆手,轻巧的脚步声路过他,下了楼梯。只是刚到转角,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了停,“对了松田,那家伙不是你的影子。”
松田阵平慢慢地看过去。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有个反面的镜像会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黑发美人歪了歪头,“应该是个混蛋吧?”
“……我怎么感觉你在拐弯抹角地骂我?”
“不过就算是个混蛋,也不会是烟火师的样子。”源辉月抬起头看过来,隔着半层楼道和晦暗的光线,她的眼睛依然清透明亮得像镜子,“烟火师是个怕死怕得要命的胆小鬼,但如果是松田你的反面人格,你不会畏惧死亡,因为你没打算活多久。”
她忽然若有所思,“所以如果松田你哪天真的黑化了,被我逼到这一步,大概只会开心地想办法拉着我一起死?”
松田阵平:“……够了,你到底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而且危险的东西?”
黑发青年几乎是忧愁地揉了揉眉心,熟悉的头疼蜂拥而至,他已经开始觉得刚刚一瞬间有点被烟火师的鬼话带偏的自己是个蠢货了。
“不过……”
他头疼的源头丝毫不顾他的忧愁,慢悠悠地又开了口,“即便真的有那么一个人,那也是别人,不会是你。”
“……”松田捏着鼻梁的手指一顿,下意识偏头看过去。
源辉月眉眼舒展地朝他笑了。
记忆、伤痛、过往的经历,的确都能够塑造和改变一个人。命运是柄不讲理的重锤,只不过有的人是石头,有的人是钢铁。
有人会深陷童年的阴影被过往摧残得面目全非,但也有的人不会,永远不会。
所以不是运气很好,是你很好。
“就这样,我走了。”
朝他挥了挥手,源辉月继续迈下了台阶。
轻快的动静逐渐远去,夕阳的光从楼道口铺了进来,在地上切割出一块明亮的色块。
在阴影里怔愣了好一会儿,松田阵平终于轻轻闭了一下眼睛。
“……什么啊。”他薄薄的嘴角微扯,认命般的笑了笑。
楼顶的公安终于把银光闪闪的手铐拷在烟火师身上时,源辉月刚刚走出大楼。
安全楼道里烟熏火燎,空气中的硝烟味重得刺鼻。她从楼道口走出来才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扶了一把。
“辉月桑,你要不然还是去车上换一双鞋吧?”扶着她的金发青年低着头,视线落在她系着鞋带的脚踝上,微微拧起眉。
源辉月:“……”
源辉月盯着这个人,“你怎么还在这儿?”
“诶?”
安室透似乎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又顺着她的示意看了看周围的警察,“额,所以我做了什么需要躲着警察的事吗?”
“……”
你没做吗?
城堡底下那一地美国佬难道是自己倒下的?
“我不是辉月桑你的人吗?”似乎无师自通地看出了她的腹诽,金发青年笑眯眯地说,“所以辉月桑你会帮我解释的吧?”
“……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晚风拂来,周围丛生的草木哗啦作响。空气中的硝烟味终于消散了许多,山林的气息逐渐从远方漫过来。
夕阳中的暮色更浓了,深深浅浅地铺在近处的砖石和远处的公路上,给目之所及的一切蒙上了一场故事即将谢幕的氛围。
源辉月在夏日的晚风里站了一会儿,忽然问身边的人,“有烟吗?”
安室透安静下来,默不作声地掏出烟盒递了过去。
她纤细的手指在盒面上一敲,中指和无名指轻轻夹住了一支香烟抽了出来。
从松田阵平那儿搜来的打火机还在她这里,她往口袋里一摸,掏出来自顾自点了烟。
烟头的红点在空气中微微一闪,有点辣又有点呛人的烟气在还未散尽的硝烟中弥散开来。
“烟火师已经抓住了,”她身边的人轻声问,“但是辉月桑好像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