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有很多人,除了老校长之外,达-桑科-威特科一个也不认识。就在这么多陌生人的注视下,老校长达-桑科-威特科颁发了乔克托州向日葵山学校的结业证书,然后又对着达-桑科-威特科说了许多话。 可是达-桑科-威特科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像是喝了许多酒一样,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直到屋子里又变得安静了,达-桑科-威特科才回过神来。回想了一下,原来刚才老校长在对他说:“达-桑科-威特科,恭喜你,顺利毕业了,成为了向日葵山学校第四百八十一名毕业生!前程苍茫,你当如飞鸟凌空展翼,莫失锐气;后土浩瀚,你当如巨树植根脚下,莫忘初心!”老校长说的是向日葵山学校的校训,每一年他都会对所有毕业生说一遍,只不过这还是第一次他只对一个学生说。 达-桑科-威特科接过老校长递过来的卷轴,那是一个用红色丝带捆扎着的毕业证书。 他强忍着没有立即打开它,朝老校长微微低头,说了一声谢谢。于是所有人都拼命地鼓起了掌来。 掌声持续了很久,没有人喊停,竟然谁都不愿意先停。在如雷的掌声中,达-桑科-威特科反倒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就好像踏入了另外一片陌生的丛林,虽然一开始让他感觉到紧张和不适应,但是只要将它们都看成蛇虫野兽,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他朝着队长看了一眼,澹澹地笑了一下。先前的局促和紧张,现在全都荡然无存了,好像他又回到危机四伏的丛林之中,成为了理所当然的山林之王一般。 “达-桑科-威特科,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呢?”队长问到。 “当然是去加入联防队了!”达-桑科-威特科说到:“我已经毕业了,已经有资格加入联防队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于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还没有足够的认识。 在他的心目中,穿着笔挺的军服,扛着火枪列队而过的联防军是他心目中的偶像。 “哈哈哈!”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乔克托州位于印第安联合酋长国最南边,与美利坚的艾奥瓦州、法兰西的密苏里省还有德克萨斯共和国接壤。 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量在这里兴风作浪,各种截然不同的文明也在这里互相冲撞。 印第安人的联防军是其中最强大的一股力量,也是乔克托州成为印第安联合酋长国一部分的最重要保障。 根据1847年年初签订的《美阿临时停火协议》,乔克托州其实在纸面上还处于战争状态,属于双方的争议领土。 只不过,由于法兰西沿着密苏里河横插了一脚,‘临时停火’即便是早已经过了有效期,倒也没有再发生连级规模以上的冲突。 印第安人在战场上将美利坚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但是在军队撤退之后,却又好像根本没有打赢一样。 来自美利坚的商品和商人,几乎控制了乔克托的一切。法兰西名义上是印第安人的盟友,但是在市场上,他们却又和美利坚合起伙来,从印第安人手上赚走了大量的货币和黄金。 有一点,连乔克托的印第安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现在他们所有的民众,几乎都对东面的那个国度充满了向往——即便所有人都口口声声说自己热爱这片土地,但是他们却都喜欢用来自五大湖地区的商品,并以商品标签上面的‘madeinusa’为荣。 甚至有人趁着黑夜,偷偷地泅过密苏里河,从此一去不复返。距离乔克托州成为印第安人联合酋长国的一部分,才不过短短的3年,但是这里人们的风貌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这里最热门的职业可不是军人,而是那些挥金如土的商人。最受尊崇的也不是联防队的队员,而是来自联合酋长国、德克萨斯、美利坚、法兰西的各种贵族老爷们。 是以,当达-桑科-威特科骄傲地说,他想成为一名联防队的队员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中意味难明。…… “你们在笑什么?”达-桑科-威特科问到。老校长愣了一下,连忙说到:“大家都觉得你人虽小,志却大,不愧为我印第安人中的杰出少年——” “不,你们是在嘲笑我!”达-桑科-威特科直截了当地说到。在他恢复平静之后,对于敌人的气息有一股直觉般的敏锐。 如果他还长大一些,大概就会多一些圆滑,懂一些进退,用大人们的话说,便是所谓的‘识大体,情商高’等等之类的。 但是现在的达-桑科-威特科,眼中只有黑白,心里只有敌我。前几分钟蕨叶老师还在告诉他‘要记得咱们的国家’,老校长还在告诉他‘莫失莫忘’,怎转眼就敢欺瞒他? “没有,达-桑科-威特科!”老校长的神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他并没有同达-桑科-威特科过多的辩解,而是转向了上位的‘队长’,说到:“时候已经不早了,还请夫人早些休息吧?”……队长的面孔藏在银色的面具下,看不出喜怒。 她朝达-桑科-威特科问了一句:“你想怎样呢?”达-桑科-威特科将手上系着红绳的结业证书折起来,放进了他那个破破烂烂的衣兜里,说到:“他们不仅是在嘲笑我,还在嘲笑联防军,不管是哪一个,都让我感觉到了恶意——请等我片刻!”说罢,他便从队长的身边走了下来,走到老校长的身边,说到:“你对我有教育之恩,我不动你!”然后又走入人群,将目光一个个地看过去。 一时之间,众人为他目光所慑,竟都没有说话。达-桑科-威特科迈步直入人群之中,走到一个比他还高一头的印第安人身边,那人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脖子上还打着一个小领结,见达-桑科-威特科站在自己面前,愠怒地斥到:“你想干什么?我可是……”达-桑科-威特科闪电一般伸出手来,直接捏住了那人的喉咙,只听见‘咯嘣’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一垂,跟着便倒了下去。 人群大哗,像是被顽皮的孩童用石块砸开的牛粪堆一般,将中间炸开了一片空地。 达-桑科-威特科面色不改地从人群中经过,他们又赶紧让出一条路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还有谁敢笑我们?”达-桑科-威特科站在队长的身边,朝着下方,轻轻地问到。 队长默默地从身上掏出一根雪白的手绢递给达-桑科-威特科,达-桑科-威特科用它擦了擦自己沾血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