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卫雀只觉额上凉风过,脚步沉沉,忽又停下。
“慈儿,陪朕走走。”
“喏。”纳兰熙慈忙起身。
直到这殿内静了许久,那一重一轻脚步声早早远去,卫雀仍伏在地上,双眸圆睁。
而皇帝身边的文霜嬷嬷第三次开口问:“皇后娘娘,陛下问,可知为何要娘娘跪在此处。”
卫雀第三次将这句问置若罔闻。
文霜叹了口气,“娘娘,这又是何苦?只要娘娘说了,就不必再跪了。”
卫雀闭眼,“本宫有什么好说的?说本宫抚养了一个好侄子,让他位及左相?说本宫生了一双儿女,不曾想儿子小小年纪卷入朝争?说本宫想弥补儿子过错,劝说女儿远嫁绗国?”
文霜看着执迷其中的卫雀,很多话想言明,却也终究埋在心里。
此生住在这四方红墙里,不说破,是最后的成全。
文霜斟酌许久,只说了一句,“娘娘错在把后宫的棋局伸到了朝堂上。”
卫雀由着文霜将自己扶起,蹙着眉笑了笑,用只有文霜能听清的声音,慢慢呢喃:“不,我错在不是她。”
文霜扶在卫雀肘间的手微不可见的缩了缩,她扶着卫雀坐下,倒了杯茶递过去,“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后宫安即前朝安。”她规规矩矩立在一侧,一双精明的眸子盯着卫雀手中这杯茶。
卫雀本想将茶搁在一侧,手靠近桌边,被文霜虚虚一拦,她疑惑抬眼,文霜却已收回了手,垂眸盯着地面。
卫雀想了想,在文霜的“逼视”下,喝了那杯茶。
文霜立刻接过空了的茶盏,递给身边端着托盘的小宫女,声音紧张的问:“娘娘怎么了?可要宣太医?”
卫雀扭过头。
文霜淡淡一笑,这位攻于心计,虽位享尊荣,仍步步筹谋,甚至不惜将自己一双龙凤儿女算计其中,只为心底那一点执念。
有时候,执念放久了,会变的。
当夜,皇后宫内急召太医。
第二日,辛平长公主入宫侍疾。
第三日,绗国来使离京。
这一切的当事人,斜斜躺在榻边,喝着太医开的补药,对门外纳兰熙慈的请安置之不理。
“寻儿当真不在述京相府?”
大宫女绣儿正理着新送来的夏衣,听见问话答道:“派去的人回了,卫相确实不在府内。也派了人去京郊,卫相新建的宅子问了,也未见卫相。”
“派人去查,一定要查出寻儿行踪!”卫雀怒上心头,头忽然疼起来,她闭上眼不停的揉着眉心。
自那日喝了那杯茶,她便犯了头疼的毛病,只要情绪一波动起伏,头就隐隐作痛。不知当真是那杯茶有问题,还是近日来思虑过度,如太医所言,应静心将养着。
可卫寻一声不吭离京,她止不住要去想,她让卫寻去找的那个孩子,是否真的还在人世。如果还在,如今也有二十了。
如果卫寻真的是去找那个孩子了,为何音讯全无?为何不与她说?是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隐隐的疼痛引起她的烦躁,她随手抓起手边的东西就砸。
“为什么都要与我作对!为什么都要忤逆我!一个两个三个!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是我的孩子,我卫家的孩子!”
屋内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和卫雀胡言乱语的大喊大叫,让在屋外一直试图进去的纳兰熙慈愣住了。
听到动静匆匆自小厨房赶来的太医先是向纳兰熙慈行了一礼,接着道:“皇后娘娘刚用完药,一时脾气暴躁也是有的。长公主不如暂先避避。”
纳兰熙慈点点头,忧心忡忡半转身,离开前又不放心的吩咐周围:“皇后娘娘养病期间,若让本宫听到半句风言风语,本宫……”她想了想,“定不饶他。”言罢,三步一回头的往偏殿去了。
这已是卫寻离京的第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