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无数的先驱者制造火箭冲击穹顶,却始终未能成功。”
“而拾荒者与他的发明家老爷爷也是先驱者中的一员。”
“穹顶是一片覆盖天地的巨大蛋壳,人们都知道,只要能突破漫无边际的夜色天幕,就能夺回真正的阳光。”
“但人们的科技水平有限,无论如何,他们都只能制造出需要人工操作的火箭。”“人工操作的火箭,这意味着当驾驶员驾驭火箭冲击穹顶的那一刻,就必定会失去自己的生命。”
“可即便如此,在生命的最后,发明家爷爷依旧驾驶着自己的火箭冲向穹顶。”
“他成功撞破穹顶,天空碎裂开一个小洞,光芒撒进黑暗的世界。”
“接下来的发展发明家爷爷为穹顶之下的人类带去希望,于是人们奋发图强,最后冲破牢笼是吧?”某位官员小声嘀咕,这剧情确实老套的不行。
“不,并不是这样。”塞西莉娅摇摇头:“在光芒撒进世界的刹那,一个、十个、百个、千个......无数火箭,无数的后继者腾空而起!”
“他们与发明家爷爷一样,用自己的生命撞向天穹!”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至于结果,我不想多说。”
“他们没有失败的理由。”
“我想借由这个故事告诉各位,人类或许愚蠢,但从来不缺少觉悟。”
“他们只是需要引导,只要能看到希望,明知飞蛾扑火,依旧一往无前。”
“鲍里斯先生。”她抬起头,如炬般炙热的的凛然视线汇聚在对方那张油腻的脸上:“从你刚刚的演讲内容,我可以推断出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不会说什么你的思想有问题,或许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但我想问一问,让你坐在这里,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你口中的精英,还是无数在你看来不配知晓一切真相的,劳苦大众的支持?”
“我——”鲍里斯下意识后退一步,塞西莉娅却不管不顾,继续述说着自己的想法:“现如今,坐在这里的我们被寄托厚望,是时代的希望。”
“资源的配给,一切的优待,具都是你口中的愚民们给予我们的。”
“但我不理解,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究竟是怎样才能说出平民百姓不值得一提这畜生一般的话语!”
“假如日后对抗崩坏失败后,你要是能活下来,是不是还会冠冕堂皇地说上一句‘是我们抛弃了那些不值得拯救的家伙?’,仅仅因为他们那未曾高尚的思想?还是在聪慧的、强大的你看来那些愚蠢至极的行为?”
“或许在各位看起来非常幼稚,但我从没有想过放弃普通人。虽然他们很是不堪,看上去很糟糕,但是他们一样有值得说道的优点与长处。”
“何况在座的各位又有谁不是从普通人成长起来的?为什么反而会去嫌弃曾经的自己?”
永远不要自认为高人一等,虚幻的表象与地位毫无意义,即使是帝王的灵魂,也比路边的乞丐高贵不了多少。
“这就好像你飞黄腾达后对糟糠之妻的嫌弃,这就好像你习得优秀文化后撇清对贫困故乡的关系。”
“或许过去,在这颗星球的历史里,人们都说这样做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能的平民百姓只要被历史的洪流吞没,化作英雄好汉的故事背景即可。”
“但各位,我在这里试问一句——这样做,就真的是正确的吗?”
“这就好比孩童都不想成为大人,因为他们都知道大人是肮脏的,阴险狡诈卑鄙的!他们不想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他们想要干干净净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大人为什么是肮脏的?对,是因为这个社会是肮脏的,阴暗的,如果不变成这样,他们就没有办法存活下去。”
“可是构成社会的正是这些大人啊!”
“我知道这样讲太过理想主义,可如果每个人都能够积极阳光向上,那在孩童眼中这个社会还会是肮脏的吗?他们还不想成为大人吗?”
“是,愚蠢的人永远存在,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改变?为什么坐在这里的我们,被人民赋予特殊权力与地位的我们不能去对他们进行教化?为什么我们必须要放弃他们?任由他们活在浑浑噩噩中,并在最后什么都不知道的迎来死亡?”
“这无疑是不对的!”
不知不觉间站起身来的塞西莉娅眼神凛然,她双手撑在桌面上环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手掌嵌入金属质地的桌面都浑然不觉:
“通讯、生产力、粮食、语言的不同......过去的人们或许还可以找些借口,但如今人类的发展有目共睹。”
前文明的语言是共通的,这就是前人赠送给人们的最好基石。
最难的槛,从一开始就已经跨过去了。
“我知道人类的劣根性到底有多么的恶劣,贪婪、狡诈、盲从,几乎可以说是乌合之众的具现化......但是各位,名为舆论的利器如今尽数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这颗星球上的一切资源与权力同样掌握在我们手中!在外更有崩坏这个共同的敌人在推波助澜!只要将这一切活用,为什么不能做到让全人类团结在一起?”
“我希望各位明白,在黑暗中坚守光明,远比在光明中高谈阔论来的重要!”
“建立一个为人类而战的逐火之蛾,我可以告诉大家,这很简单。”
“但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领导全人类,团结全人类的逐火之蛾,这很难!”
“我自己一个人做不到,所以才需要各位的帮助。”
“正如鲍里斯先生说的那样,坐在这里的各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每个人的经历都能写上一部无比精彩的小说,如果这样各位能帮助我——好吧,我依旧无法说出「十拿九稳」这个词语。”
“我也知道,想要凭借区区数言数语说服各位几乎是不可能的。”
“无他,我所将要走的,是一条前人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各位心生踌躇理所当然。”
“正如我高举叛逆大旗时说过的那样,世界不是游戏,不能回档,我无法知晓另外的路线是怎样的。”
人类最古老而又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又最强烈的恐惧是未知。
“也许这样做带来的结果只会是失败与毁灭,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因为我是人,我只是在做我能做的事!”
但如果因为恐惧而停滞不前,那么未知永远也无法变成已知,人类文明更不可能发展到如今遍布全球的地步!
掷地有声的坚定话语回荡在空旷的会议室中,众人面面相窥,最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在一位坐在角落的挺拔老人身上。
老人的名字无需多言,但从其他人在此时纷纷投来的目光,便能知晓其身份地位究竟如何。
老人对众人的目光熟视无睹,他合上双眼,沉默片刻后,道:“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但总还是得有人仰望星空。”
“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
他整理好身上穿着的中山装,站起身,走到塞西莉娅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转身向外走去。
——因为她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