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不太平。
……不知道他还活着么?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便盘旋着不走了。
半年的工夫,江州和江州附近的地界都被他掘地三尺地翻了个遍。
可仍然是找不着,那人便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夜深人静时,聂饮冰也曾怀疑过赵渐芳是不是已经死了。
即便是死了,也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是。
没有,什么都没有。
真正是连一根头发丝也找不着。
去哪了呢?到底去哪了?
“玉章哥哥在哪,我要去看玉章哥哥!”
聂伯年一下车便对来接人的聂茂兴奋道。
聂茂微笑道:“小少爷,您还是先回房休息吧,五爷病了,现下正睡着呢。”
“病了?”
聂伯年人被聂饮冰抱了起来,脸上满是忧色,“玉章哥哥怎么病了?”
“发烧了,打了针,小少年您放心,没事,等五爷醒了,您再过去看他。”
聂伯年点了点头,乖巧道:“那我不打扰他休息了。”他回过脸,对聂饮冰道:“二叔,我们去看看爸爸吧。”
聂饮冰“嗯”了一声,抱着聂伯年大步流星地往宅内走去。
大半年没回来,聂宅倒是变化不大,依旧是让人觉着很舒服很清净,聂饮冰虽然少着家,但同样也在心里认同聂家的确是个好地方。
接近正厅时,聂伯年便要求从聂饮冰的怀抱里下来,聂饮冰依言把人放了下来,随即便迈开步子三两步将聂伯年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率先进入了正厅。
“大哥。”
聂饮冰双手垂在身边,微一弯腰,是个很规矩的行礼姿势。
“回来了。”
“是。”
“爸爸,”聂伯年迈着小短腿姗姗来迟,同样很规矩地行礼,“我也回来了。”
聂雪屏看着这并排的一大一小,眼中微微流露出暖意,“回来就好。”
聂伯年在外头骑了马出了汗,聂雪屏怕他身上难受汗干又要着凉,便吩咐佣人带聂伯年去洗澡,单独留下了聂饮冰谈话。
“这半年在外头如何?”
“很好。”
“聂茂说你回程途中遇上了几个土匪?”
“是,几个边军的落草为寇,以劫掠过路旅人为生。”
聂雪屏听完,手指在茶杯盖子上摩挲了一下,“杀了?”
“杀了,”聂饮冰顿了顿,补充道,“杀光了。”
茶盖在茶杯上轻蹭了两下,聂雪屏一言不发的,面上神情淡淡,最终也还是没说什么,“你也累了,去洗洗尘休息休息吧。”
“嗯。”
聂饮冰站起身,迈步之后又回过身,“大哥,我想托海洲的情报贩子帮忙找个人出来。”
聂雪屏虽人不在江州,对江州发生的事情倒也是千里之外亦有所耳闻,他喝了口茶,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聂饮冰又问道:“海洲有好的画师么?”
聂饮冰未曾想过赵渐芳有朝一日会逃之夭夭,并未留下过什么相片,他自己又不善书画,只能口中描述了请画师绘制画像,然而无论画师怎么画,聂饮冰始终都觉得画出来的人同赵渐芳本人相去甚远。
“不对,眼睛里没有神采。”
“嘴唇太厚了,要稍薄一些,唇珠微微有些凸。”
“脸颊太宽了。”
“眉尾没有这样细,要更英气一些。”
几个画师战战兢兢地画着通缉画像,越画越觉着不对劲,感觉自己更像是在画一张美男图,而且雇主挑三拣四的,怎么都嫌他们未曾画出美男子的风采。
“海洲的画师……”聂雪屏略一沉吟,“东月先生的山水画当称一绝。”
“不要画山水,画人物。”
“画人物?”
聂雪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
对于聂饮冰这样大张旗鼓地抓一个骗钱的小贼,聂雪屏心中不大赞同,但知道聂饮冰的内心自成体系,很难去偏摇撼动,横竖聂饮冰所做的事也并未太出格,总体也还算是有道理,他即便不赞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教伯年绘画的田先生便不错,他明日来授课,到时我多留他一会儿。”
“谢谢大哥。”
聂饮冰说完即走,又被聂雪屏叫住,“不过千把块的事情,要人偿命未免太过。”
聂饮冰低垂着脸,缓声道:“我不是非要他的命。”
“哦?”
“我要他这个人。”
聂雪屏放下茶盏,温和道:“你想要他这个人,就不该说什么‘死活不论’的话出来。”
聂饮冰知道自己的毛病,“我这话有歧义?”
聂雪屏微一颔首。
聂饮冰想了想,同自己的大哥清楚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我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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