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云端着咖啡杯又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挺直了腰板,“有男人为我看破红尘出家,这正说明了我的魅力,我是不会因此而感到愧疚的,所以,你也不必安慰我。”
宋玉章单翘了一条长腿,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抿了口清水。
聂青云说完就后悔了。
她想,以宋玉章那样能言善辩的口才,说不定也会以此来反击。
“有男人愿意为了我去死,这正说明了我的魅力,我是不会因此而感到愧疚的。”
“有两兄弟都为了我神魂颠倒,这正说明了我的魅力,我是不会因此而感到愧疚的。”
宋玉章要真说出这样的话来,聂青云会怄死。
聂青云越想越懊恼,但幸好宋玉章只是慢条斯理地喝水,并没有呛她的意思。
聂青云也有些烦闷了,其实她先前也挺喜欢宋玉章的。
宋玉章人长得美,听人说话时嘴巴闭得很紧,聆听的态度很有风度,人也温柔爱笑,总之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不讨喜的地方。
就是中间隔了一条人命,关系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聂青云低着头,看着咖啡杯里深色的液体,干脆也采取了直说的态度,“你不要同二哥发生什么。”
她说的飞快,字与字之间都连在了一块儿,然而宋玉章还是听清楚了,他略微有些诧异,但很快道:“你放心,不会的。”
聂青云有些坐立不安,她像是给自己的话佐证,强调道:“我同宋业康分开以后,就没有再对你们宋家兄弟起过念。”
嗯,不错,这一点上她站得住脚。
“我也没有。”
聂青云听他答得平淡,目光警惕得像探照灯一样在宋玉章面上逡巡了一遍,她庆幸而有些失望地发觉宋玉章说的是实话。
要命了,原来二哥说的是真的,真是二哥在单相思呢!
她又气又羞——替聂饮冰羞的,恨聂饮冰不争气,怎么还也看上了宋玉章,虽然宋玉章是挺好看的,但他毕竟跟过大哥呀!
她还记得聂饮冰曾振振有词地对她说,如果宋玉章是个女的,宋玉章就该是她的大嫂了。
那么聂饮冰,怎么会连大嫂都喜欢呢?
聂青云又喝了口苦咖啡,从嘴里到肚子里,没有一个地方不发苦的。
对宋业康的看破红尘,宋玉章也颇有感触,对宋业康也挺佩服的,起码要比他看得开,竟真能舍下一切去过完全不同的新生活,他是不是也该看开一些?不是心硬心软,就只是看开一些。
“行长——”
外头活泼蹦跳的声音传来,是柳初。
宋玉章打断了自己的思绪,立刻站起了身,今天宋业康过来耽搁了这么长一段功夫,他已经是上班迟到了,柳初都过来找了。
“行长,那假洋鬼子又给你写信啦,哈哈,我知道了,这叫情书是不是?”
柳初扬着信封蹦蹦跳跳地进入了客厅,看到个端着个咖啡杯样貌气质都很出众的陌生女人后,很稀奇地看向了宋玉章,“呀,行长,终于也有女人追求你啦。”
柳初挨揍了。
宋玉章按住了他的背,聂青云用一旁的坐垫抽了他的屁股。
柳初不疼不痒,但是连声哀叫,作足了可怜样,聂青云挥打了两下便不忍心地放下了手,对宋玉章气恼道:“这哪里来的野猴!”
宋玉章也放开了手,对柳初使了个眼色,将柳初转了个面向聂青云,“向聂小姐道歉。”
柳初嘴巴痛快了,态度恭而慎之地向聂青云一鞠躬,“聂小姐,对不起,我错了。”
聂青云这气来得快,散得也快,哪能真跟个小孩子计较,“算了,你也是有口无心,以后不要乱说话了。”
柳初口齿伶俐道:“谢谢聂小姐你大人大量,我下次不敢了。”
宋玉章知道柳初什么臭德性,用力拍了下他的屁股,“滚进去。”
聂青云平了气息,对这一段小插曲并不怎么真的放在心上,倒是对宋玉章手上那封信挺感兴趣。
有人给宋玉章写情书?
宋玉章察觉到了聂青云的眼神,将那信正面翻给聂青云看,“只是铁路工程师的工作汇报信件。”
聂青云“哦”了一声,神色之中颇有些失望。
宋玉章不知道她在失望什么。
聂青云放下咖啡杯,看向宋玉章,正襟危坐道:“先前,我对你有一些不礼貌的地方,那是因为我当时情绪的不稳定,现在我冷静下来了,我认为你还是有追求自由幸福的权力的。”
——只要不是她二哥就行。
“所以,我不反对你再去……”聂青云红唇微抿,眉毛轻轻一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揣度人心的本事是宋玉章吃饭的家伙,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聂青云的态度为何骤然大变,他有些啼笑皆非,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信封,心道俞非鱼这人好像总是会给他带来一些啼笑皆非的体验。
“我明白了,”宋玉章举了举信封,“这就是情书。”
聂青云:“……”
聂青云用力抿了下唇,“verygood。”
聂青云优雅地站起了身。
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尖叫,“行长,救命啊——”
随即,屋内便冲出来一只扑棱着翅膀的大白鸟,柳初正骑在它身上,双手勾着它的长脖子惨叫连连。
聂青云目瞪口呆,随后她发现那鸟边扑腾边还在产出一泡泡的鸟屎。
“ohmygod!”
聂青云崩溃了,踩着高跟鞋连连往沙发后躲。
“天哪,这、这……”
聂青云正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时,便听到耳侧传来阵阵笑声,她一回头,在笑的正是宋玉章。
“你还笑得出来,快叫人把那野鸟和野猴子一起赶出去啊!”
宋玉章扶着桌子,在这鸡飞狗跳的早晨中久违地笑了个痛快。
“唉,那鸟真凶,”柳初在车上转着胳膊对宋玉章道,“我就想骑它玩一会儿,它至于吗?”
宋玉章笑道:“你被人骑,不想把人甩下来?”
“那不一样,我又没有翅膀。”
“怎么,你还想骑着它飞?”
“嘿嘿,我看它挺胖,我挺瘦的,应该飞得起来啊。”
宋玉章捏了下他的后脖,“以后别欺负它,它可比你值钱多了。”
柳初笑嘻嘻的,知道宋玉章并没有真的生气,“行长,你昨天晚上去哪过夜了,怎么我进来的时候,你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呢?”
宋玉章瞟向他,柳初仍是嬉皮笑脸,“我就跟您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宋玉章又揉了下他的脑袋,“少说废话,多做事。”
柳初嘻嘻一笑,在宋玉章的掌心里转了下脑袋,“老柳说我头发长得快,又要剪啦。”
宋玉章摸着他的毛栗子,心里忽而感到很安宁。
到了银行,宋玉章将俞非鱼的信拆了,信中丝毫没提宋玉章为什么不回信的事,语言依旧是很平实简洁。
铁路测量的工作很繁重,遇到了一些困难,但也幸好都克服了,他有信心在过年之前将这一段定线上的标志全部打下。
宋玉章嘴角微翘地看完了这封信,发觉自己的心情变得舒畅了许多。
那一笑过后,很突然地心里就像是翻过了一页。
大约这就是人,人总不会永远消沉下去的,给那么一个小火星子,人就能自己迸发出新的活力。
宋玉章面对着落地窗,看着楼下光芒璀璨的世界,他心道:“雪屏,我不想活着那么累,从今天起,我要高兴些了,你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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