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男爵并不清楚,只听到盆地之上响起希尔科那不容置疑的声音。
“增加哨岗,终点看守弗雷尔卓德,同时也不要对东南方向放松警惕!”希尔科高声警告。
随着希尔科的命令落下,盆地上基本听不到任何交谈的声音,只有几声脚步,和枝条在火焰里燃烧,发出的啪啪声。
几个被点名的炼金男爵熟练地收拾好行囊,把几天的食物装在包裹里,前往已经布置好的哨岗,又或是搭建新的哨岗。
出生于黑巷的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军队式的训练,但素质已经超过了很多不对,也不知道希尔科是怎么培养这么一帮家伙的。
“也不知道这个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范德尔在他身边坐下,直接坐在草地之上,嘴巴撕开刚烤好的血肉,像是野蛮的凶兽。
希尔科也坐下,转头看向范德尔,“我曾经以为沈澈只是想把我支开,可这么长的时间都过去了,聪明人早就能够占领两个黑巷。”
“他不会。”范德尔埋头吃肉,看不出他的心理活动,但以希尔科对他的了解,这应该是范德尔的真心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宽慰的话语。
“沈澈让你跟着我一同出发的时候,说的理由是什么?”希尔科轻声问。
“没有理由。”范德尔耸耸肩,“他当时让我过来,我直接答应了,也不需要理由。”
“为什么?”
“因为爆爆和蔚。”范德尔终于抬头了,他凝视着希尔科的眼睛,“我是他们的父亲,但黑巷那片天地实在太小,他们值得拥有更高的蓝天,而沈澈给了他们大施拳脚的地方。”
他又说:“沈澈从未对我索求过什么,但这种没有任何要求的帮助,最让人惶恐不安,每次想到爆爆和蔚的时候,我都在问自己,配么?”
“所以你来了。”希尔科低声说,“只为了两个小女孩。”
范德尔拿起手上的血肉,不断挥舞,像是手握长剑的武士,天上清丽的阳光洒下来,却被他切成碎片。
“那是我女儿。”他冷冷的说,语气不容置疑。
希尔科不清楚为什么谈到爆爆和蔚的时候,这家伙的神情能够出现这样的变化,只能识相地闭嘴。
如果是十年前的范德尔,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当时的他雄心壮志,不沾半点爱恨纠错。
“你后悔那天,把我推下深海么?”也许是想到了之前,希尔科轻声问道。
“后悔。”范德尔回答得很干脆,但声音很低,像是吹过绿草的微风。
他范德尔在这世界上活了半辈子,做错的事情只有两件。
一件是不计算双方实力差距,直接带领兄弟们冲向皮尔特沃夫的大桥。
另一件,是冲桥失败之后,烈火遍布的时候,看着兄弟们的牺牲,他已经感到了害怕,而身旁的希尔科还想继续冲锋。
“只要皮城佬体会到一次害怕的滋味,只要这次的冲桥能够对方造成损失,我们的行动就不会失败。”
希尔科当时说出的话,范德尔并没有忘记。
可他退缩了。
他不能接受手下兄弟因为自己的一个指示,陆续赴死,也不能接受黑巷的无数孩子们变成孤儿。
他是黑巷的创立人,但不能成为黑巷的罪人。
“冲啊!范德尔,你在害怕什么?为了获得尊严,我们愿意奉献自己的生命!”
也就在希尔科说完这句话之后,范德尔卡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推入深海。
“以当时的情况,的确不能再冲过去了。”希尔科说。
他盯着范德尔的眼睛,“你知道被沉入海底的滋味吗?”
范德尔抬头望着天上的流云,“我能感受到。”
“像是坠入深渊。”希尔科幽幽的说,“所以后面的我回来了,深渊里出来的只有恶魔。”
“我很抱歉。”范德尔摊开手,回应着他的目光,“真的。”
“所以后面的我为了黑巷,可以不择一切手段,有些牺牲在我看来,是允许的。”希尔科说,“正因为如此,我让辛吉德创造了微光,时刻准备着反攻皮尔特沃夫。
“当你拥有了微光的时候,皮城拥有了海克斯科技。”范德尔轻笑一声,“就像当时的矿工手套,和他们的长枪。”
“这也是我答应沈澈过来的理由。”希尔科轻声说,“他们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多,数不尽的金钱,还有高端的科技,我们怎么追赶都追不上。”
“但至少,把祖安交给沈澈,也算是获得尊严的途径之一。”范德尔耸耸肩,举起身旁的酒杯。
“但愿是好的。”希尔科同样举杯。
就在两人即将碰杯的同时,有鸟鸣从弗雷尔卓德那边传来,他们抬头,以为是天阴了,只看见一群巨型鸟兽飞过,遮蔽了阳光。
“应该不需要哨卫了。”范德尔苦笑,“那些蛮子出来了。”
群鸟蔽日的环境之下,阳光也无法穿透它们的羽毛,整个世界像是突然变成了黑夜,盆地上只剩几从篝火和炼金装置的绿色的幽光。
营地里声音大作,所有的炼金男爵们都手握着武器,集结在一起,这是他们训练已久的成果,原定的对手是皮城的执法队,但现在却要面对来自大雪山的野蛮部落。
炼金装置的威力当然要大于那些甄冰制成的武器,可炼金男爵们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这不是祖安与皮尔特沃夫的交战,那些野蛮部落的蛮子并不受到魔法的限制,更没有所谓的绅士礼仪。
从群鸟飞过开始,他们一直没有听到北边传来的其他声音,又是感受到来自东南方向的震动,想必是弗雷尔卓德在于诺克萨斯的战争中落入了下风,开始寻找其他的突破口。
一旦希尔科他们失守,所面对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死亡,还有符文之地再次陷入战争。
“你果然没忘记这个东西。”希尔科瞥了一眼身边的范德尔,他已经戴上了拳套,一如十年前踏上大桥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