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息尽撒在沈嬅的面上、肩颈,引得她肌肤上一片潮红,像一块无暇玉璧泛起绯色。她呢喃着说:“别闹,痒。”她又随手向身边一伸。
可转瞬间待她清神过来后又忙道:“臣妾失仪,官家恕罪。”
周衍似是愣了一下,旋即又摆首道:“无妨,你昨夜没有睡好,多睡会儿也好。”
“官家怎的知道臣妾昨晚睡不好?”沈嬅问他,双手环在他的腰间。
“听你的宫女说起的。”周衍今日仿佛心情不错,说罢还要迁沈嬅的位分,沈嬅因故辞道:“官家厚爱,但臣妾愧不敢当。循例进封都是要有说法,贸然这般,官家的手谕上又要如何才能堵上中书和台谏的嘴呢?臣妾亦不愿居于炭火之上。”
沈嬅静静地看着他笑,心中想着,他或许也很久没这样笑过了罢。素日里他总是不苟言笑的,这样笑起来,倒令冷峻如墨、温润如玉的面容添了几分少年气。
她的手在不觉间抬起,抚过他的下颌、嘴唇、鼻梁、眉眼,到他鬓边时,她才惊觉,他已经长白头发了。
“你有几条白头发。”
“我老了,今年过了生辰就三十了。”
沈嬅这才想起,自己今年亦众过才二十岁,而周衍长她十岁。
他握过她的手,十指相扣间,他温热的掌心让她感到舒服。
沈嬅喃喃问他:“你要做什么?”
“你刚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阕词。”
“什么词?”
周衍吟吟道:“朱唇浅破桃花萼。重注鸬鹚杓。夜永醉归来,细想罗襟,犹有梁尘落。”
“杨无咎的《醉花阴》,确实是好词。”
他引沈嬅坐到妆台前,又从妆奁中取出两盒胭脂。
沈嬅怔地看了他一眼,“官家要做什么。”
他笑而不语,用描胭脂的画笔先蘸了碧色的胭脂在她的眉心处勾勒出花萼,再用石榴红的胭脂绘出花朵花瓣,作桃花绽放之态。
“好看吗?”沈嬅因问,周衍才拿了一把菱花手镜与她看。
沈嬅看了奇道:“桃花大多是粉色或是白色,官家怎地用了这石榴红?”
周衍道:“如今不是桃花的时节,若是用这粉色反倒是不合宜,况且用这红色也更像是美人的樱色朱唇。”
石榴花绚丽多彩,石榴更是多子多福吉兆。她想,周衍的心意大抵是如此吧。
堂外植的几株紫藤的花瓣依风扬起,落英缤纷,极是绚丽多姿。
沈嬅伸手便去引窗,几缕清风排闼送来,她顿时觉得周身都凉爽了许多。
飘进来的花瓣略有些拂在周衍的衣上,沈嬅替他有意掸去,周衍却只是瞟了一眼,未置可否了。
沈嬅惟恐这些快乐的时光会消逝,但是她又知道,这些是一定会消逝的。她能做的只有更珍惜这一刻罢了。
徐徐几日而过,太后便有凤谕下来——后宫无子嗣者位次不可至婕妤。
沈嬅虽辞了自身进秩九嫔之位,但周衍旋即便已下旨封赏沈家诸女眷。其祖姜氏破例封华国夫人、其母戴氏赠清河郡夫人。
沈嬅这几日看着周衍时,不由得总是笑意盈盈。
周衍问她时,她还说:“官家不喜欢臣妾笑吗?”
他看着她眼底那不经修饰便已灿若星辰的笑意,道:“喜欢。”
岁月静好,应是如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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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道观名,“玉清宫”的全称。玉清昭应宫为北宋皇帝宋真宗赵恒(公元968~1022年),于大中祥符二年(公元1009年)四月十六日耗费巨资开始修建的,选址定于皇城西北天波门外,原计划15年修成,实际则于大中祥符七年(公元1014年)十一月便建成。
2:香名。用松子膜,荔枝皮、苦楝花之类,沉檀、龙麝皆不用。
3:选自【宋】欧阳修《端午帖子·夫人合五首其一》。
4:端午时,文臣所上呈之诗帖供后妃嫔御挂在门庭,谓“端午帖子”。
5:即“抹胸”,古代女子的一种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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