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充仪与安定郡君二人便已立在殿前。
充仪以赤金红宝的钗环绾发成一个缕鹿髻,玫瑰红色花广绫大袖长衣外加霞帔,宫绦系腰穿以金王为饰。
沈嬅抬眼注目于充仪,而她微微一颤,有一瞬的恍惚。
柔桡嬛嬛、妩媚姌袅(1),似一朵在后苑中乍然怒放的芍药花,为她如玉般无暇的底色上更添几重华采。以螺子黛描就的双眉肖两弯暮春时节的如烟翠柳,又若一缕罥烟徐徐而升。
有她在,一侧的安定郡君卫氏原就是小家碧玉的姿倒更落得了下风。
二人双手绕指而交,敛衽朝太后福了一福。太后叫了平身。让充仪坐在沈嬅对面的位置。
太后说罢,转首看向沈嬅,柔声道:“如今已经是八月了,可这天气还是那样的热,难为你一大早的过来。”
沈嬅欠了欠身,正色道:“臣妾如今身子还好,是玄美人胎还没坐定,是以今日不能来向太后请安,昨日还特意托了我来说项。”
太后莞尔一笑,道:“老身安不安的就这样了,如今你们为官家绵延子嗣才是老身心中最牵挂的大事。”
修媛轻轻抚平衣袖边卷起的褶皱,“瞧太后这话说的,若是臣妾等疏忽了对娘娘的恭谨,回头官家若是知晓,那定是要怪罪的。”
沈嬅默默了半晌不语,才与修媛说:“你不觉着这李娘子很像一样故人吗?”
修媛怔了怔,才说:“是像,只不过不是容貌上的相似,更多的是周身的气韵。”
出身显贵的世家女子,又是自小娇宠的,大抵都是有些相似的。
行瑗却道:“我虽未见过高氏,但她昔年的种种恶行我也听了许多。可充仪,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她的眼底,不是工于心计。”
两人纷纷别过头去看她,她又道:“缘分使然罢,我也不知为何。”
行瑗近来承恩最多,但为人却仍是如从前那般恬淡,一直不大喜与他人往来。平日里除在自己阁中和去福宁殿外,去得最多的便是挽香阁。
而周衍倒也喜欢她如此,从未说过如何,她便一直如此。如今忽地这般说来,反令人称奇。
从颐宁殿出来后,修媛与昭仪一同去玉屏阁看昭淑公主,行瑗便陪沈嬅回挽香阁。
尔后几日,周衍连召幸了充仪几次,而安定郡君只在他召幸充仪的后一日侍寝过一次,之后便再无。沈嬅自是知晓周衍宠充仪的其中原委,遂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那一日,沈嬅与好友才人叶柔槿、行瑗二人在庭中纳凉。
大瓮中除却冰外,还湃着许多的瓜果,一阵凉风习习外还有丝丝甜香。丹荔又切了些密瓜呈在银碟放在案上。三人各躺在湘妃竹制的贵妃椅上,身旁有宫人执着蒲扇在扇风。
沈嬅算着时日,道:“我现下都快三个月了,说起来行瑗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福宁殿了罢。”
行瑗倒是无谓,“自从李娘子入宫以来,官家便没有在传召我了。”
柔槿不语,而沈嬅则是侧首问她:“姐姐呢?官家又有多久没再传召过你?又有多久没去过你的长乐阁了?”见她不答,沈嬅便又续着说下去,“行瑗倒是无谓,你呢?”
“官家若是想起我,自然是会传的,我何必自己急得上赶着去呢?这些事又怎么是我们能定夺的呢?”
柔槿倒是淡淡的,沈嬅也无方,只得随她去了。
正说着时,却见钟永忆进来禀道:“官家方才降旨,升充仪李氏为‘昭容’。”
沈嬅只叫他下去,再见她们两人无心于此,便也无语。
熙元十年的八月,昭容冠绝群芳,无人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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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选自【汉】司马相如《上林赋》中第九段形容女子身材苗条柔弱、体态轻盈纤细、容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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