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姑姑沉默了一刻。
皇上这事儿,倘若宫里有太后,太后是可以过问的。
宁城公主又凭什么管呢?她和皇上又不是同母所生,不过是因为陆嫔曾经照拂过皇上那么点情分——黄姑姑是打那时候伺候过来的,比旁人都清楚。陆嫔其实也并没有照料皇上多久,毕竟皇子年纪稍大些就要开始读书,全都挪到宫学东面去住。那里条件不怎么好,房舍低矮,院落狭窄,每人只有一个小太监跟着伺候,用赵家老祖宗的话说“就该让他们吃吃苦,都在富贵里生富贵里长的,全娇养坏了”。
皇子们各有生母,自然都会私下里贴补孩子,苦也苦不到哪儿去。陆嫔没什么宠爱,人微言轻,手头也紧,她能做的不过是隔三岔五让人给当时的皇上送个点心,送件衣裳。这照料的情分,其实很单薄有限。
现在宁城公主摆出架势来要插手干涉皇上后宫的事,她也不想想,长姐为母,那先得是亲姐。其次,也得看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听你的。皇上又不是个软弱无主见的人,会受制于妇人。
“公主,奴婢倒是觉得,李妃她们实在不怀好意,她们自己争宠争不过,就把你推了出来替她们当枪使,得罪皇上,伤了你们姐弟情分,她们却站在一旁毫发无损,凭什么便宜都让她们占了去?”
宁城公主终于不转圈了,她眉头紧皱:“这个我何尝不知道,说起来她们也都是没用的。贵妃进宫才不到一年,她们可跟着皇上多年了,竟然没有一个生养了孩子的。所以我才想着给皇上荐个新人,那个宫女生的也不比贵妃差了……”
这话黄姑姑更不敢接了,照她这么说,连已死的孟皇后都给扫进去了。先孟皇后怀了两次,一次生下了女儿,但孩子极弱,没活多久。另一个早产下来也是女婴,死胎。
“公主,事缓则圆,一口吃不成胖子。贵妃进宫才多久,听说皇上也是这两三个月才宠她,想必正在新鲜火热的时候,现在往热炭上泼冷水,那效用不大,只怕没灭了火,反而了火上浇油。”
黄姑姑这话,宁城公主倒是勉勉强强听进去了。
是啊,新人怎么都有一段得宠的好日子,贵妃生的美,必定也有手段,指望她三两个月就失宠,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说的也有理。”宁城公主终于平静下来了,她象是才看见黄姑姑一直跪着,说:“快起来吧,谁让你跪了,这地下还有瓷片,快让人收拾了吧。”
黄姑姑慢慢起身,说:“谢公主。”
宁城公主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问她:“你说说,皇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厌弃贵妃?”
黄姑姑这怎么敢说?
贵妃她不了解,但皇上绝不是个任人左右的人。他拿定了主意不会被别人动摇。
“公主要放宽心,皇上没有儿子,难道他自己就不急吗?他不急,前朝的那些大臣们,也会着急,也会催促皇上的。公主只要再等等,皇上终究会想通的。”
“对,对。这首要大事就是要后继有人,皇上他会想明白的。”宁城公主转念一想:“那要是贵妃怀孕了呢?”
黄姑姑实在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前几天她就劝过了,刘太妃她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跟公主说的那些话,最好一个字别听,一个字别信。
但公主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见到过去的故人亲切,还是被刘太妃她们的恭维给说晕了头,对她的劝说是一句都听不进去,直直的要去撞南墙,看来不磕个头破血流是不会死心的。
宁城公主自己磕也就罢了,问题是到头来,犯错儿的都是主子,受罚受罪的全是她们这些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