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可以说是刺激版的午夜凶铃大逃杀,他被锁在裴时屹的这间大大的卧室里,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电视里缓缓爬出白裙女人,朝他靠近……
裴时屹睡得正熟,倏地便被一旁的少年重重踢醒了。
“……”
他眼底一片燥郁,阴着脸要把那只脚掰走,几声低低闷闷的呜呜声突然传过来。
窗外的雨早就停了,一道银色月光从窗帘缝隙爬进来,斜斜打在男生身上。
黎多阳小脸煞白,眉心深深皱着,嘴巴微动着不停哼唧,像是在梦呓……
整张脸都呈现出极其痛苦的样子。
裴时屹怔愣片刻,随即凑过去:“你怎么了?”
男生还在呜呜地哼唧,眼角微湿。
裴时屹忙又喊了几声,看人哭得厉害,本能用力抓住他肩膀:“黎多阳!”
梦境里,黎多阳快疯了,他吓得满脸是泪,怎么躲都躲不开爬过来的女鬼,这种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哭会不会丢人,泪腺直接奔溃,此时像电影里那样,女鬼的脸要从头发里露出来了……
他闭着眼睛,双手死死捂着眼睛哭,哭着哭着,就听到一声熟悉又急切的吼叫——“黎多阳!”
黎多阳就是在这道极具穿透力的声线里,努力睁开眼睛的。
旁边的夜灯不知何时开了,昏黄的光线下,少年那双凌厉的目光正焦急望着他,双手钳在他肩头:“你怎么了?!”
梦境里只有他一人的房间在此时多了个人,黎多阳安心得哽了下,连忙离他近了些,又迅速把半个脑袋没入被子里,喘了会儿气,悄声把梦里的情景说了。
他声音浑浑噩噩的,像是还迷糊着。
被子那一头的裴时屹没说话。
室内再次陷入恐怖的寂静之中。
黎多阳做梦做累了,眼睛微微阖上,没多久,感觉旁边的被子似乎动了下,他吓得又立马睁开眼睛。
没有女鬼。
是裴时屹,他利索地下床,走到挂着电视的那面墙前,然后……徒手拆了起来!
黎多阳一下醒了神,他眼角还湿润润的,身子骨却灵活得不得了,滚了一圈爬起来,鞋也来不及穿就光着脚冲过去:“你这是做什么?”
对方不出声,手上动作极快,拿着工具拧几下,超大的屏幕就变得晃动起来。
黎多阳急得团团转,赶紧上前帮忙扶着。
几分钟后,电视被彻底拆了下来,裴时屹还特意拿了块布遮上。
黎多阳忘了自己是罪魁祸首:“唉,你怎么大半夜起来拆电视啊?”说完看了下表,都要凌晨两点了!
“不用你管。”裴时屹越过他去了洗手间,里面很快传来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黎多阳只好回到床上坐着,一脸懵,看看手又看看脚,想等对方用完洗手间自己再进去。
裴时屹出来时,便看到他乖乖坐在床边,那双光着的脚还在地上点来点去。
黎多阳正无聊地用脚指头数数,一道人影突然冲过来,他刚要起身,对方就蹲了下来:“脏死了……”
少年臭着一张脸,用湿巾给他擦起脚来,原本力气很重,发现对方缩脚躲闪后,不由得放轻了力道。
黎多阳:“我知道洗……”
裴时屹垂眸:“要不是你非要占着我的床……谁管你。”
“……没让你管,”黎多阳发现他好不讲理,不太高兴了,弯腰要自己擦,对方却强硬地把那双手拂开:“手也脏。”
“我知道……”他本来就要去洗来着。
裴时屹虽然脸色不好,但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那两只脚的脚板擦干净了,又老妈子似的去擦那双手:“好了,睡吧。”
黎多阳拧着眉头爬上床,他想了想,问:“能让将军来这里陪我们睡吗?”
做了那么渗人的梦,心里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怕等会儿一睡着又接着做,有只狗在房间,多少会有些心理安慰。
“……将军在我妈房间。”
“哦哦,忘了它晚上也是跟着人睡的。”
都这个点儿了,哪能去吵人家。
裴时屹没再说话。
时间不早了,黎多阳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又往旁边瞄一眼,刚要看清那张绷着的面孔,夜灯就被对方“啪”一下关了。
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黎多阳躺的这一会儿,已经想通了,裴时屹脾气再不好,也是他先把人吵醒在先,于是期期艾艾道了歉:“对不起,把你吵醒了,之后我肯定会一觉睡到天亮的。”
没有回应。
他以为裴时屹还在生气,有点怕对方等会儿会气到回客房睡,又小声道:“就这一晚,你千万别走,等考完试我请你吃小龙虾。”
这一次旁边传来动静了,裴时屹似乎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你睡不着?”
黎多阳摇头,想起他看不到,又说:“没。”
其实是有一点儿睡不着。
对方似乎猜出他的想法,深吸了口气,忽然说:“那个玉观音可以辟邪。”
黑暗里,黎多阳立马将衣服里玉观音掏出来,紧紧攥在手里。
双手攥住那块玉后,人就有了心理安慰,身心逐渐放松,躺在柔软的床上,困意也再次袭来。
裴时屹重新躺下时,双耳发热得厉害,被黑暗遮掩的眸子也是一片难堪和郁色。
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今天居然说了这么荒唐的话。
他可能是真犯病了!
随着窗外夜风吹动,黎多阳的呼吸变得清浅起来。
他这次没做乱七八糟的梦,睡得很踏实,也不知过了多久,中途觉得热,又不想起来开空调,双脚蹬了几下,被子全被踢走了。
身子清爽极了,又翻了个身。
迷迷糊糊间,旁边有人起来了,似乎以为他又做了梦,焦急地喊了他一声。
黎多阳睡得正香,哪里会理,扭过去又翻了个身,全然的香甜酣睡姿态。
“……”
半晌后,有一只绷直的手放到了他背上,僵硬地拍着。
半梦半醒间,黎多阳想起了小时候被妈妈拍背哄睡的记忆。
他陷入了一种难的安心中,喃喃叫了声:“妈……”
那只手猛地一颤,最后气恼地握成拳,力道大到青筋都一条条突起。
第二天一醒,黎多阳发现屋里的裴时屹不见了。
他没能抓住时机发挥演技。
黎多阳先去洗漱,迅速把昨晚洗好烘干了的校服穿上,下楼就看到坐在餐桌上的裴时屹和颜嫚。
颜嫚一看他来,便眉开眼笑:“哎呀别急,时间还早,本来想着让你多睡会儿才没叫呢。”
黎多阳有些不好意思,过去坐下后,瞥裴时屹一眼。
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脸上也没什么疲态。
确定对方睡好了,他就放下心来,“预知梦”的事不急这一天,黎多阳索性等这两天考完试再找机会说。
月考最后一天,考试结束后,黎多阳在去小卖部买零食的路上被陈伦找上。
自从那天他拉着裴时屹走后,两人一直都没说过话。
陈伦抓耳挠腮,有些焦躁的样子:“你不至于因为那事儿就跟我绝交吧?”
黎多阳莫名其妙:“什么?”
看他真没那意思,陈伦瞬间轻松了。
“你没想绝交就行,我还以为你为了他……”又适时闭嘴,陈伦扯着笑道,“那天确实是我不好,你也知道,我一直看他不顺眼,那天就忍不住……我私下已经跟他道过歉了,他不理,也是没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