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人的时间很宝贵，并不想浪费在烦人精身上，很快，他就要十岁了，十岁……

江煊的脸沉了沉，迅速将目光放在书上，企图转移注意力。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谭熙又跑来找他，他抱着一大碗在下面叫：“叔叔，叔叔！”

江冥依然不在，江煊任由他叫了一会儿叔叔，又开始叫哥哥，他今天倒是锲而不舍，嗓子都哑了也没消停。

江煊终于跳了下去，他书不离身，瞥了他一眼：“干什么？”

“姥姥家自己种的葡萄，我摘的哦。”嗓子都哑了也挡不住他眼里的光。

那葡萄不光是新摘的，谭熙来的时候还特别洗了，这会儿在碗里面亮晶晶的，江煊道：“我们不吃，你自己拿回去吧。”

他转身要走，谭熙却扯住了他：“你吃吧，很甜的，姥姥亲手种的呢。”

江煊转头，有一滴对上那双天真澄澈的眸子，他打从心底涌起一股怒意，挥手将碗拍掉，圆滚滚的葡萄顿时撒了一地：“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滚。”

谭熙站在他身后，眼泪汪汪，扁嘴道：“你，你怎么那么坏呀。”

江煊伸手握住藤蔓，突然被他狠狠推了一下，他猛地朝前差点儿趴下，暴怒的转身，就看到小谭熙流下了眼泪：“你以为谁稀罕跟你玩，要不是叔叔对我那么好，我才不管你呢！你脑子有病，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我是看你可怜！”

江煊的眸子陡然幽深起来，他面无表情道：“你说，我可怜？”

“你不可怜吗？你脑子有病，脾气又那么差，你爸爸一直那么好心想让我帮你，你却自己拒绝我的好意，你拒绝变好，你说你可不可怜？你不光可怜，你还可怜的没天理，可怜的天上没有，地上也没有！”

江煊火冒三丈，伸手把他揪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谭熙：“你可怜可怜可怜！你可怜死了！姜死了丈夫都没有你可怜！！”

“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谭熙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哭的震天响，小手摸着粉嫩的脸，江煊眉头紧锁，蓦然收回了手，怒道：“滚回去哭！”

谭熙不滚，他不光哭，还一定要哭给江煊听，在江煊又一次抓着藤蔓的时候，他一把抱住了江煊的腿，哭的死去活来，活像被江煊抛弃了一样。

江煊缩了几下脚，终于深吸一口气就势坐了下来，他阴沉着脸听了一会儿，谭熙哭的好累，嗓子又好疼，就慢慢停了下来，把脸靠在他腿上抽噎。

江煊吸了口气：“哭够了？”

谭熙抽泣：“我歇歇再哭。”

江煊伸手抓他：“再哭回去哭。”

“呜呜呜……”谭熙干脆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又干巴巴的哭了一会儿，软声道：“我姥姥去世了。”

江煊顿了顿。

谭熙鼻尖又红起来，眼泪继续啪嗒啪嗒掉，哑着嗓子道：“我妈妈好难过，我也好难过……”

“关我屁事。”

“呜呜……”

江煊面无表情的拉起他的脸，粗暴的给他擦了擦，道：“你应该回去安慰你妈妈。”

谭熙继续贴着他，又哭了一会儿，估计是真累了，就那么睡着了。

江煊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缩了回去，面色阴郁。

暑假结束之后，谭熙就很少来找他了，江煊靠在木屋的窗前看着书，有些看不进去。

虽然江冥一直在说让他出去走走，但江煊却并不觉得孟曲山有什么好走的，他走路会想起不开心的事情，只有看书才能平静一会儿。

日子一日日的过，谭熙来找他的时候他一叫就下来，但从来都没有对他有过好脸色。

这天谭熙又拿着本子跑来涂鸦，他看了一会儿江煊，用肩膀碰了碰他：“我给你画个画吧。”

“不要。”

“为什么呀？”

“你画的太难看。”

谭熙鼓起脸颊，不满道：“我以后会画的很好看！”

“关我屁事。”

“那我先练练嘛，等我画好看了，再给你画。”

等谭熙画好看了，他不知道死了多久了。江煊坚持：“不画。”

“哥哥~”

江煊冷冷看了他一眼，小家伙嫩嫩的脸蛋微微扬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撒娇的味道，江煊扭过脸，不再理他了。

谭熙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于是拿起笔认认真真画了好半天，美滋滋拿给江煊看，江煊看了一会儿，道：“丑。”

“是你丑。”

江煊皱眉：“你找打是不是？”

谭熙噘嘴哼了一声，“你才不会打我呢。”

江煊捏了捏拳头，冷哼道：“滚吧。”

“那这个画你要不要呀？”

“不要。”

“那我收着，等以后长大了，我再给你画张好看的。”

谭熙高高兴兴的离开，第二天又跑了过来：“哥哥，哥哥！”

江煊从上面探头，谭熙指着外面兴高采烈：“今天有人结婚，新郎从山脚把新娘背上来的！我们去看看吧！”

“不看。”

“哥哥，哥哥！”

江煊再次探头，谭熙讨好道：“你下来嘛，我听不到你说话啦。”

江煊烦他烦的要死，但还是跳了下来，“我不会出去看的。”

“新郎背新娘哎，我想去看。”

“那你自己去。”

谭熙看了看他，突然爬过来抱他的脖子，江煊条件反射的想把他甩开，但想到可能会把他弄伤，又忍住了，谭熙爬到他背上，道：“好哥哥，我们一起去看吧，好多人呢，很热闹的。”

江煊侧头，谭熙正要歪着脑袋看他脸色，猝不及防跟他脸对脸，江煊顿了顿，道：“那你跳我背上干什么？”

“我背不动你，只好你背我啦。”

“为什么非要背？”

“我想背背嘛。”谭熙抱着他的脖子，开心道：“今天好多人玩新郎背新娘的，我也想玩。”

“我不想出去。”

“去嘛去嘛。”

江煊眉头狠狠皱起来，道：“最多背你到出口，然后你就给我滚。”

谭熙沉默了一下，又软乎乎的抱怨：“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凶呀？”

不能。江煊背着他到了出口，外面果然长长一队的人，路上的确有孩子在学新郎背新娘，一阵欢声笑语。路上被撒了许多花生糖果之类的东西，还有更年幼的小孩都跟着捡，谭熙趴在他背上，指着前面道：“你看，新郎在那，都走好远了！我妈说他们家可有钱了，糖果从山下一路撒到山上屋门前呢。”

跟他有什么关系。

江煊轻轻拖了拖身上的小人儿，谭熙又拍他：“我们也去捡吧。”

“你自己去。”

“我想……”

“不许想。”江煊阴森道：“再撒娇我就把你埋土里让你发芽。”

谭熙不敢再得寸进尺，跑去路上捡了两颗糖又跑了回来：“给你一个。”

“不吃。”

“我专门给你捡的呢。”谭熙剥了糖纸朝他嘴里塞，江煊一口吐了出来，怒道：“说了不吃，你怎么那么烦人！”

谭熙扁嘴，眼泪汪汪。

江煊嘴里还残留着那股甜意，他大步往回走，因为这热闹的一幕而感到愤怒和不甘。谭熙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把那颗糖塞进自己嘴里，软软的道：“哥哥，等你以后有了新娘，你也撒糖吗？”

“不撒。”江煊怒道：“烦人精，不许说话了！”

谭熙憋了一会儿，又叫：“你等等我。”

“你给我滚！”

一分钟后，后面的的脚步声没了，江煊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到他委屈巴拉的站在那里，“你不要你的新娘了吗？”

“……”

他听到谭熙嘴里硬糖撞击牙齿的声音，并看到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吸溜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