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潇蘸着墨水又重新开始写案卷,淡淡道:“你去问问贾氏,这么多年我可有碰过她一次,表面功夫,做给你们看的。她虽艳丽,可也触碰不到我心坎里,我就想要王疏君,不管你愿不愿意,她都会是我的。”
沈徽清气的双肩抖动的厉害,进来时又吸了两口浓烟,呛得咳了两声:“你妄想,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还不满足?爵位,府邸……”
沈筠潇的笔啪的一声摔在桌上,狼毫笔头溅起几滴墨水染上他浅色华丽的外衫上,他却丝毫不在意,冷笑道:“一个虚衔,一个虚职,一个满是张口要钱的府邸,你要的话我也可以都给你,我不在意,你若是不嫌麻烦,等你成婚之后住到这里面也是可以的,母亲的院子我还替你留着,时刻派人打扫,就怕你想回来没地方住。”
沈徽清气的满眼通红,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才能勉强站稳身子。兄弟二人对峙片刻,没有一人肯让步,这段渊源太遥远,没人愿意再去回想。他的目光犹如数片利刃直直戳向沈筠潇的脸,他不屑道:“无耻之徒,我现如今所有的东西你都休想从我这里带走一分一毫,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这里面我付出了什么是你永远都体会不到的。现在我就等着你众叛亲离的那一天来求我,求我救救你,救你脱离苦海,脱离掌控……”
沈筠潇恍若未闻,又执笔拿来新的白纸,可这一次他却想不出要写什么。神情恢复平静,他淡淡道:“父亲会去找你的,不过你要记住,我想要的就没有我得不到的,只要是你的,我都想得到手。”
沈徽清心下烦乱不堪,冷冷从鼻里发出闷哼:“为了你,他对我动手的还少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们都太高估自己,总有一天会从高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的时候才知道回头,可那时已经晚了。破镜重圆依旧有裂痕,就像被撕成碎片的心拼凑起来都会残破不堪,一触即破,所有的东西都不值得。”说完他便拂袖离去,独留一脸黯然冷漠的沈筠潇握着笔,片刻之后才低头写下一个“和”字。
疏君回府之后,正梳洗脱妆中,杜若推门进来,疏君沉吟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绿抚用荚蒾水帮她篦头发,见她支支吾吾不说话,身上的板子挨在身上能这么快回来也是难为她了。她忙岔开道:“许是有了可靠的消息,上一次蚀蛊就查到了麒麟门,而且您的悬赏令便是他门派所发,他们自然是先得到了消息,才溜进来的。”
疏君不可否认的冷哼一声,拍了拍绿抚的手让她停下,等她出去了才让杜若上前来道:“怀忧又私自弄权了吧!我见你身上完好的很。”
她说的轻松,倒把杜若吓得乱点头一通:“小姐别怪罪他,是他见奴婢可怜,才没让人打的。”
疏君头也不抬,语气也说不出有什么异常:“是啊,他有权力这样做,可我也有权力换人来。明天让怀忧和琼枝来一趟,你先下去吧,他有心帮你,却无心救我,罢了,反正你们也不是为我做事,出去吧,明天早上我要见到人。”
杜若含泪跪下,凄然道:“小姐,正使虽有心帮奴婢,可说到底如今的七羽还在您手里,我们都是为您办事,不敢怠慢。求您别去处罚他,须祥已死,他也有诸多琐事未去完成,只让他度过了这段日子,再去安心办事吧。”
“哦?”疏君悠悠的拖长了语调,眼角的亮光像极了化不开的冰霜:“那我呢?做这样的职务就要付出相迎的代价,须祥是他的同胞兄弟没错,你是他的青梅竹马没错,现在他是七羽的正使没错,可那又如何,须祥叛变是真,你教唆他是真,而我是你们的掌权人是真。”
她站起身朝她走来,杜若惯性的向后一跌,她自嘲似笑起来如夜枭的颤声:“我给了他半月的时间去料理,可他留了他的一条命来杀我,你,因为我出府那日让你犯了错,你受罚了,我也告诉了你我的意思,可你一直以来从没把我放在眼里,时不时的往何氏的院子里去,那你说,你去她的院子做什么,你又去七小姐的院子做什么!商量着我的软肋,逼着我去发疯,强迫我来杀你们吗。”
杜若含了一丝难得的悲戚来,膝行过来抱住她的腿,哭道:“小姐,奴婢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羽内的事,虽然小姐对奴婢责罚是重了些,可奴婢不敢去骗您,也不敢背叛您,更没有去联合二夫人和七小姐去欺负您。”
一大篇幅的话皆是自己的忠心不二,全然不去解释为何要经常去何氏的院子里,她当真以为她是白痴吗。
杜若见她不说话,心中惶惶不安又道:“奴婢……奴婢去二夫人的院子是因为她说要奴婢好好照顾您,不要辜负了林氏夫人的遗愿,所以经常找奴婢去拿些东西回来,只是如此,奴婢不敢有半句假话,小姐,您要相信奴婢,奴婢在您身边伺候多年,打小便贴身照顾,难道您还不了解奴婢的为人吗?”
她的话仿佛更激怒了她,她一脚将她踹开,怒道:“别在我面前假惺惺了,滚出去。”何氏现如今有诸多可疑的地方,虽然是片面,可是对于身边的人若不加以防范,她又如何能安稳度下去。
她斜眼横她一眼,扶起她的手:“那你更应该清楚我为人如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你要记着,在我身边做事,只要有一点可疑的地方,通通不用。哪怕你是我最贴心的人,也不过如此罢了。在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都不必在我身边贴身伺候,出去。”
她的语气有所松动,杜若忙不迭的又要跪下,疏君反手将她稳住,却不曾看她。杜若道:“奴婢多谢小姐,这就去着人通知他们。”说罢便笑着退出去,不过那抹笑在退出屋子的时候转为了更加坚定的意念在她唇边久久不褪去。
次日,晨辉高照,才被露水擦拭过的绿叶泛着金色的荧光。为了博得疏君的信任,杜若也没在三头两回的往外跑,将伺候疏君的活全交给了绿抚和叶湑,她自己却也轻松自在些,摆了凳子将院子里的胭脂扣,牡丹和水仙的叶子擦的光亮,又见角落里的兰花摆件稀稀落落的,便搭了木架种了金鱼草和鬼玉藤,这些疏君也不去在意,随便她玩弄不提。
怀忧和琼枝鲜少在白日里被她叫到外面来,又见杜若唯唯诺诺不敢在身边伺候,也猜测是否发生了何事。
怀忧大概知道一些原因,虽然想去帮忙侍弄,可碍着疏君在,不敢轻举妄动,只垂首握着茶杯不说话。
琼枝比较沉稳妥当一些,在七羽一伙人里,她最满意的便是琼枝,她会看眼色,会做事,不该看的不看,不能问的不问,总而言之便是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疏君又让绿抚上来一副茶,将案几摆在院落之中,看着怀忧与琼枝穿着下人的衣服混进来,她给二人倒了一杯茶,缓缓道:“叫你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七羽每个人的状况,我想挑几个人在身边帮忙做事,只有这几个人是不够的,你把藉册带来没有。”
这句话显然是在问怀忧,他还沉浸在如何解救杜若的思考当中,被这么一问,反而一怔,见疏君鼻翼微张,显然是在隐忍,他慌张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道:“带了带了,属下接到消息便收拾好了,这些是有职位的羽卫,还有些能力不错,但比较倨傲不服的人,只想交给您来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