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好事不过几日,才走到翰林院宫殿的外面,长谨便焦急的跑来告诉她,辰王府出事了,要她去一趟。
疏君见他面色仓惶,神色不定,不像是沈徽清派他来唬她的,又想着过了这么久,叶湑还没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她也没多想,二话不说就随长谨上了马车,不过一会儿就出现在辰王府的侧门外。
果不其然,两人才过了门,穿过游廊反身到了前厅,只见叶湑在穿花屏风外垂首而立,听见脚步声,他忙不迭的抬头,只微微行了礼,不敢再说话,引着她往里走去。
疏君见他脸上还有根根分明手指印,犹如幻生的冬日红梅,看的她眼皮微微发跳,她快步上前拉过他的手,抚上他的脸,惊讶道:“怎么了?”
叶湑侧眼看了看长谨,小声道:“陶耀在这里,在路上遇到了宁王,宁王见了便告诉她是我打的,她二话没说,当下就打了我一巴掌,若不是有辰王拦着,只怕……只怕无颜再去见你。”
他知道她一向是爱面子的,自己不争气更臊了她一脸,何况是因为懦弱不敢对辰王说自己的身份,如今倒还把她也找来了。
闻言,她眉间隐隐有怒意频生,冷下脸道:“痛吗?”
叶湑倔强的摇摇头:“不……”
疼字还没有说出口,脸上就被狠狠打了一掌,他有些惊恐的捂着脸,不明所以,眼里有泪光遥遥闪过。长谨刚想要上前,可见她面有不悦,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耳边听得她郑重其事道:“痛,才会记住教训,才知道该怎样保护自己。在我面前,痛就要说出来,以后去了别处,再痛也得忍着,我问你,痛吗?”
叶湑不过与她差不多大的岁数,又兼备受她的疼爱,如何受得了她这样的教诲,眼里忍着泪,重重的咬着唇,一副甘然承受的模样,默然点点头:“疼。”
屋内的竹香徐徐拂面而来,偶尔有笑语聒噪,她烦躁的拍拍他的肩膀,并不作声,几人并肩一起进屋去了。
陶耀与景王坐在下首与扑在沈徽清怀里的宁王谈笑晏晏,连一向不与他们多话的沈徽清亦不觉含了一抹笑。这样温情的场面,等到她出场的时候立刻敛了笑,鸦雀无声,只有缓步而来嗒嗒的脚步声。
陶耀景王起身行了礼,她回了两人一个半礼,只不说话,目光却略略扫向见着她就往沈徽清衣袖里钻的宁王,眼底渐渐有懊恼飞上,她垂下眼睑,信步走向沈徽清所指的上座坐下,漫不经心道:“这么着急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沈徽清不知她心中所想,便笑道:“景王托贤妃娘娘的话,是将这枚玉佩给你,还有一副你娘生前的画,她听说你在寻你娘生前的遗物,便亲自找了一些,特意送来。”
疏君神色郁郁,只瞄了一眼,心里却猛烈的一跳,仿佛被匕首扎了一刀,流淌出殷红的鲜血,不过很快便被她堵住了。她眉眼浅笑:“是么,倒是麻烦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不送去王府,反而要拿到这里来,岂不更麻烦了辰王。”
这话是对景王说的,沈徽清微微垂首去帮宁王整理宫绦,掩下眉间淡淡的愁容。景王含笑道:“说来惭愧,只是怕被人说了不好听的话,才不敢招摇,皇姑是明白的,我也不必多说赘言。只是今日还有一事,要向您寻个明白。”
疏君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陶耀,见她忍不住脸上的激动愤恨,不急不慢道:“什么事?”
景王对陶耀使了个眼色,只见她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指着叶湑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徽清出声道:“你认识他?”
陶耀颔首道:“他是永威送来的质子,也是我的皇兄,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她转而看着疏君道:“只希望殿下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会在您身边当差?”
疏君也没理会她激动万分的话语,装作恍然大悟一般,对叶湑笑道:“哦,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就在你手边坐下吧,倒忘记与诸位介绍了,他如今是我府里管事的,在这里难道不是很正常。”
陶耀怨恨的看着他坐下,几乎与她平起平坐,失声道:“可他是质子,在这里是没有权力的。”
疏君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温和:“本来是没有的,但我给了他权力。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他是你皇兄,你又何必与他过不去,不是都说天下一家亲吗,你们都是兄妹,怎么还要如此见外不是。”
陶耀知是自己失态了,但一想到当初他母亲对他们一家所做的事来说,就算刮掉他一层皮,也难消她的心头之恨。她略微平复了心情,端正道:“也不是与他过不去,只是没想到他在这里仗着您给他的权利,就可以随意殴打亲王贵胄吗?”
听到此话,长谨有些悻悻的去看她的神色,只见她故作惊讶,问道:“他一向遵法守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他打谁了?”
沈徽清安抚着一直躁动不安的宁王,低声道:“他打了宁王,我知道你一直疼爱他,但也不能就这样任由他去下别人的面子。”
“你们可亲眼见了他动手?”她的声音开始低沉起来,沈徽清瞧她的神情,莫不是要去维护他了,当下便沉声道:“没有看到他动手,但是宁王自己说是他动的手,还给我看了脸上的伤痕,都这样了你还要去护着他。”
沈徽清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她也知道他心疼他,但她难道不能心疼自己的人吗,那一鞭明明是她自己打下去的,怎么可能会让他替自己扛。柔软的心仿佛被狠狠的缠上一根麻绳,勒得她几乎快喘不过气,她将手里的卷宗在案几上重重一撂,冷声道:“他脸上的伤是我打了,你们无缘无故叫我来,不只是因为贤妃娘娘送来的东西,而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
陶耀紧张的摇摇下唇,看沈徽清已经冷下的脸,她忍不住道:“殿下,您不能因为心疼他就将这些事全揽在自己的身上。”
景王亦觉得不会,忙道:“是啊,皇姑,这样下去,若是父皇知道了,会降罪于您的。”
疏君咬紧牙根,愤恨道:“我倒希望此事可以倒陛下跟前去说说。”
陶耀景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沈徽清,只见他将宁王推在一边,看着她的娇美却又冷漠的脸斥道:“难道宁王小小年纪就会说谎吗,这样的小事又何必要闹到陛下面前去。”
疏君深吸一口气,将已经涌上喉咙的不甘和期盼全吞回了肚中,冷笑道:“他会不会说谎你自己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又何必要在这里与我说这些,既然是这样,你们说是叶湑打的,那你们告诉我,要怎么处置他。”
沈徽清被她这样不屑一顾的神情气昏了头,扬了扬下巴,示意长谨道:“那就还一巴掌回去。”
疏君气的红了眼睛,攥紧了双拳,起身走到满脸泪痕的叶湑身边,将他一把抓起,看着长谨走过来时,她悠然道:“打吧,打完了我们便回去,今日就当记个教训,日后这些事也不会再叫你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