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崖边坐了一夜,回忆从前查到的信息,她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都理顺了。
灵珠,所有的人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都是为了这个东西。
她低首摸了摸眉心与鼻梁处两颗对称的朱砂痣,无奈的摇摇头,这个东西有那样好吗。想起以前雷云逼得她几乎活不下去的时候,雷晓总能劝谏他,让他手下留情,可是说到底,她也是为了自己身上的灵珠,为了家族的利益。
现在想想,都是职责所在,她再恨又有什么用,她的忠心只是为云月雷府罢,既然都是为了灵珠,如今的她早已今非昔比,不会再任人宰割。
雷云逼她,只不过是要她早些解脱而已。自嘲一笑,拿起紫凰,对着剑柄处的轻轻一吹,那条缠在剑柄上赤红色的蛇抖了抖脑袋,对着她吐了吐信子,猛然跳在她的脖子上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条小小的虚影在后颈的脊椎上。
至于林氏的事,她也渐渐有了眉目。
沈徽清曾说听见江离在圆慧大师房中与一个女子谈话,那女子落下一枚鱼环形玉佩教在她手里,最后虽然玉佩不见了,但却让她怀疑到了何氏的身上。
加上白姨娘临死前说的话,一切都清楚了。
林氏的死与何氏托不了干系,这是毋庸置疑。而与江离谈话的神秘女子极有可能是何氏身边的人。当初圆慧大师拿走她身边的紫凰放在普天青龙寺,又用药物滴瞎她的双眼,每年给她一枚忘却一切的丹药,只是不想让她更快的想起一切来,如今她年岁见长,对一切都充满怀疑,更不可能将药物送到她身边。
雷云也是圆慧大师招来的,他既然知道紫凰,知道雷云,为的也是灵珠,可是灵珠的载体一直是她,他们想要灵珠,那是不可能的事,只能一步一步的牵着她走,往他们所希望的那个方向走。利用她身上的力量,可是他们都不知道灵珠的力量一直被封印着,手链取下之后,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恢复。
深蓝冥黑的天空中星河弥漫,氤氲暗淡,夜色迷离得如一层薄薄的轻纱,叫人摸不着也看不透。
耳边是杜鹃啼叫的悲悯,声声滴血,是在可怜她又要遭受的一切吗。
江离对她的时好时坏她明白了,雷云狠声逼她,她也明白了。有那么一点恍惚,他们两人那样相似,那样倔强,宁愿伤害她,也不愿意告诉她。
月色弥漫,洒下光辉,却照不亮眼前的道路。宓瑶提着灯笼,满脸愁容的朝她走来:“疏君,心兰刚刚回来,说辰王病重,怕是无力回天了。”
单薄的身影在夜风中一阵颤抖,入秋的风那样冷,仿佛身在冰雪纷飞的寒冬,她希望这是梦,希望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她还想念儿时他带她悄悄离府,去那片竹林捉竹鼠,去划船,去听曲儿,去买糖葫芦给她吃,带她放风筝。
她为什么喜欢茉莉,是因为他每年生辰都会给她送一束茉莉,可她每年生辰一过便记不得他了。她只记得这个味道,难怪他想跟她在一起,像是多年未见一样。
一双凤眸缓缓的合上,云里有雨,夜空有星,泪水打湿了艳丽的脸庞,不知是雨还是泪。手里的灯火都暗暗的无精打采,格外得疏冷凄静,几分忧郁几分孤单。
她只想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万家灯火兴,一袭红衣踏马而归,细水流长,整个人被云雾吞回。
廊上的灯笼晕晕沉沉,四周黑压压一片,一间房屋灯火如昼,天上雷声轰隆,霎时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屋内隐隐约约能听到孩童的哭泣声,送走了沐卿,沈徽清似乎是太累了,倒在床上微微喘着气,身边的宁王倒趴在床上,怏怏戚戚的哭着,寒风吹的窗户噼啪作响,长谨长慎连忙去合上。
许是天色太晚,长谨从里屋出来之后,见沈徽清身心疲惫,脸上已露出倦意,他微微叹息,对宁王道:“宁王爷,别哭了,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宫吧,王爷这边,有我们照顾。”
一语未了,宁王稚气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我不管,我就要在这里陪着皇叔,我哪里也不去。”说着又兀自哭了起来。
褚王看长谨为难的神色,又见沈徽清雪白无色的面容,立刻喝道:“别闹,皇叔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先让内官送你回去。”
宁王向来畏惧他,听他发话,便不敢再胡闹,只能乖乖随着长慎出门,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看众人。饶是再不舍,停下脚步又想回头,立马没褚王沉着的脸色吓跑了。
送走宁王,长慎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雾气绕到梁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褚王看着沈徽清,愕然严肃起来:“皇叔,这药别在撒了,您这边闹脾气,想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徽清咳嗽两声,嘴角缓缓流出血滴来,被他用娟子轻轻拭去:“我怎么样都行,我知道我已经命不久矣,交代你的事你记住就行,日后你照顾好他们,切记,一定要护着她,我没别的遗愿,只想我不在了,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再挨疼了。”
褚王心疼的看着他,就算是久经沙场的铁血男儿,哪怕受伤也不曾流过一滴泪,如今在他面前反而失声痛哭起来:“你面对自己,心从来没有软过,反而是别人,你处处维护,如今,你要我怎么说,你交代的事,我一直记得。”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徽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慢慢闭上了眼睛,耳边能听到脚步声,关门声,四周渐渐静了下来,只有他自己的咳嗽声。
突然额上一阵冰凉,熟悉的气味铺面而来,骤然睁开双眼,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只见她面颊素白,唇若施朱,凤眸里盈盈布满一层泪霜,滚烫的泪水滴在手背上,让他反而心疼起来:“别哭,我不是还好好的吗,你这样我怎么敢一个人走,没见到你之前,我不想留下遗憾。”
听得这话,疏君的泪掉的更加厉害了:“我才走多久,你就这般没心没肺的糟蹋自己,难道要让我以后在你的将军冢见你吗,你还有心吗。”
“我的心都给你了。”
都这个时候了,见他还嘴贫,她是又气又难受,脱下淋湿的披风还有外衫,钻到床上抱着他精瘦的身体,更咽道:“云渺渺,路迢迢,就算在千里之外,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回来寻你,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了,没了王府的一墙之隔,我更不会让阴阳将我们分开。”
沈徽清的双眸闪过惊诧,转而柔声道:“我怀疑你以前是故意的,装作不认识我,装作不记得我,好让我一个人伤心是吗?”
听他哀怨的话,疏君又一次忍不住泪水:“对不起,我不该忘记你。”
沈徽清捧起她的脸颊,满眼柔情,却带着深深的忧伤:“是我该说对不起,不能陪你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