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曾经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一朝衰败,四分五裂,这才有了如今东越、西胡、南昭、北齐四国鼎立的局面。只是西胡到底是游牧民族建国,东越虽富庶,军事实力却又太弱,故而天下隐隐又有南北争霸之势。
昭京便是南昭的都城。
南宣门是昭京南城主门,离谢府所处的承元大街倒是不远,也就一刻钟左右,谢瑜便已隐隐听到宫使在宣读圣谕。
早已过午,红日斜斜,阳光已不再刺眼,谢瑜放缓了脚步,远远望向了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南宣门。
昭京城是在大周朝行都的原址上重建的。
行都已然湮灭在了历史的最深处,昔日的奢靡迷醉也早已被忘却,但它的城墙却在战火的洗礼后保留至今,依稀能窥见行都当年的轮廓。只是在那石砖细缝间,依然残余着当年城破时留下的斑斑血迹,铭刻着战乱的惊心动魄。
过午的阳光洒下,城墙静沐在光影中,时有穿堂风卷过墙体巍峨的影子。曾经战骨空埋的土地上,短短数十年安宁与和平,便已孕育了无数繁华。
墙缝中生出的郁郁新草,夹道相迎的如潮百姓,主道两侧肃立的府衙官兵……一切的鲜活都仿佛再次汇聚。
这就是我的国家啊,谢瑜想。
或许即便未被时空局选中,既然重生为南昭的子民,我也愿守护好它。
这是身为南昭子民的责任,也是谢家的责任。
不过……穆栖毕竟官职不高,即便立功不小,如此看来,今日这人未免也太多了些,谢瑜心道。
再近了些,宫使的声音方才清晰。
原来,今日虽是休沐日,陛下眼见捷报传来,龙心大悦,又为嘉奖穆栖以右相嫡孙之贵,不顾战场凶险,十五岁从军,十七便立功异域,下诏令礼部尚书楼庄率左右侍郎,迎于南宣门。
依照大周朝旧制,军队凯旋或是使者奏捷,天子可酌情委重臣相迎。
但谢瑜却认为,南昭和西胡边境摩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近两年战事吃紧,这次穆栖以少克多十分难得,算是狠狠打了西胡的脸,传闻西胡有意签订休战协议,取得了短暂的的和平,却也没有必要这般隆重。
要知道,重臣出迎在南昭,可是罕见的不行,多少大员都不曾捞到。
穆栖再是立有新功,再是家世贵重,这毕竟是官场,年龄、资历和官位放在那里,让一部尚书和侍郎出迎,又办的如此隆重,可就太夸张了。
但谢瑜又忽然意识到,这种效果看似不妥,却未必不符合上意。
不说那些眼红的武将,单说楼尚书,两朝老臣亲迎一未及弱冠的少年,再是大度也难免有些不满。
恐怕,一旦穆栖有任何骄矜之色,这仇恨便会直接拉满,穆家在朝臣中的印象分,也会无形中下降。
更何况,依制,重臣出迎,当为功臣执缰,圣旨虽然未提,楼尚书却必须要做。
哪管楼尚书是两朝老臣?哪管穆栖只是未加冠的暂代正六品招讨使?
拉不下脸?就等着被言官弹劾吧!
要知道,尚书虽然权重,却也管不到言官的事,更何况树大招风,谁知道满朝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且朝廷虽然是一锅饭,但各个党派势力之间,勺子还是要分开用的,饭也是要分开吃的。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明天,就有一本以礼部尚书带头不尊礼法为中心的弹章,出现在陛下的案头。
这让那位尚书如何能不不满?
“呵”,谢瑜顿觉有趣,“既然连陛下都插手了,那应该也不多我这个主动入局,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吧?”
事实上确实如此。
楼庄是太祖建元元年的进士了。二十余载宦海沉浮,几度起落,几度荣辱,方才熬到这礼部尚书的位子上,自认为脾气已经如春日暖阳一般温和了。
但当他在休沐日一大早便接到上谕,命他于南宣门迎接一个凯旋回朝的从五品六品招讨使,甚至还不得不执缰时,仍是有些不爽。
更何况穆栖其实是副招讨使,不过是因为招讨使空缺,兵部才命穆栖暂代,所以严格上讲,穆栖其实只有正六品。
终究圣命难违,于是下午一接到消息,楼尚书迅速换好官服,上轿启程,紧赶慢赶赶到了南宣门。
结果下轿一看,呦呵,这敢情还是第一个先通知的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