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夜》文/漾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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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北京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一夜之间,气温像坐上过山车一般,骤降十度。
黎初月裹紧大衣、提着熨烫好的戏服,在几名保安的引导下,匆匆走进了京郊的一幢别墅。
彼时的黎初月,是首都艺术学院的大三学生。今日是受人所托,上门表演昆曲。
这一单生意,是学校里的老教授介绍给她的,酬劳相当可观。
据说雇主是一位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多年来就好听这一口。
临出发之前,教授还特意叮嘱黎初月,说这家人姓薄,背景不简单,叫她务必不要多问、多打听。
黎初月对豪门八卦向来不感兴趣,在宿舍里挑了件清雅的戏服,便冒着小雪出发了。
路上辗转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才到达京郊的别墅区。这一带看上去人烟稀少,有些肃静但却并不萧条。
在保安认真地开包检查后,黎初月被引进了薄家的别墅。
薄家别墅里面的装潢,倒没有她想象中的奢华浮夸。
整体是传统的中式风格,家具都颇有些年代感,也处处透露着沉稳大气。
此时,客厅中央的实木沙发上,一位有些年纪的老妇人正襟危坐。
老太太身上穿着驼色绒衫,头发梳理得整齐利落,远远地看不清面目表情。
黎初月心里想着,这位应该就是今天的“金主”,薄家老太太。
于是她换了拖鞋,走上前礼貌地问好:“老夫人您好,我叫黎初月,是陈教授介绍来唱昆曲的学生。”
薄老太太微微颔首,没急着答话,而是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年轻女孩。
只见她穿着白色毛呢大衣,颈间绕着一圈绒毛,脸蛋儿娇俏、眉目含情,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片刻后,薄老太太收回视线,温和一笑。
“怪不得陈教授说,你是学校里重点培养的‘闺门旦’苗子,果然是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黎初月闻言弯起唇角,不卑不亢地回道:“您过奖了,那我先去换一下戏服?”
薄老太太点点头,抬手招呼保姆给她带路。
黎初月跟在保姆身后,穿过一条幽深的走廊,来到了别墅尽头的洗手间。
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原因,房子里显得有些空旷冷清,虽不至于阴森,但总让人觉得缺少点人气儿。
黎初月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戏服。今日她带的是一套鹅黄色的帔和褶子,不算华丽但也清新脱俗。
因为时间有限,黎初月来不及做平时演出的那种头面造型,就稍稍用彩妆加浓了妆面。
由于是第一次登门,她并不了解“金主”的喜好,所以今天准备的都是昆曲的经典曲目。
黎初月换好戏服,回到薄老太太面前,先后中规中矩地唱了《西厢记》和《牡丹亭》的选段。
兰花指一捻,折扇一挥。
毕竟学了十来年的戏,功夫日积月累,黎初月一张口,发挥就在水准之上。
她的唱腔缠绵婉转,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伴着窗外簌簌坠落的雪花,别有一番韵致。
薄老太太眯起双眼,手上捧着一盏清茶,听得好不惬意。
正听在兴头之上,薄家的保姆突然走了进来,绕过黎初月,笑着俯在了老太太的耳边。
“老太太,您的孙子骁闻过来了!”
薄老太太听罢,瞬间眉眼舒展,一边笑一边朝黎初月摆了摆手:“小姑娘,今天就先唱到这儿吧,你也歇歇嗓子。”
“好。”黎初月识趣地点点头,提起自己的包、再次回到洗手间换衣服。
或许是室外气温低,朝北的洗手间里难免有点阴冷,黎初月索性将浴霸的几盏灯一并打开。
在满室的暖光中,她一件一件地脱下了戏服。
脱到只剩内衣时,黎初月打算先洗掉脸上的浓妆,再穿自己的毛衣,以免不小心把毛衣弄上彩妆和污渍。
于是她回身拧开水龙头,用掌心接了一捧温水,快速扑在脸上。
然而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响,冷风瞬间沿着门缝涌入。
黎初月一怔,裸.露在外的肌肤不受控制地一阵颤栗。
她下意识地回过身,视线中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此刻黎初月脸上的水珠,正沿着睫毛一滴一滴地下坠,以至于完全迷住了她的眼睛。
她努力地睁眼,也看不太清面前的人,只能隐约辨出他身上的白衬衣轮廓。
恍神一瞬,黎初月这才想起捡起衣服,手忙脚乱地遮在身上。
此时,耳边再次“砰”地一声。
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了,伴随着一句清澈低沉的男声:“对不起。”
空气骤然间安静下来,但黎初月的心口却狂跳不止。
她抖着手迅速按下了门锁,扯了一张纸巾,用力抹干了脸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