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儿长大一些,邢辰修便想趁着他未入国子监,带他到全国各地游历一番,感受与銮城不同的山水景色与民间风俗,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宰相辞官后,邢辰修身为辅政王在朝中的事务一下多出许多,卫衍也是既要带锦卫军,又要兼顾武科举的相关事宜,很难抽出空来。
就这样到了熹儿五岁那年,朝中重臣几乎换过一批,余下多是由邢辰修与邢辰牧一手栽培、扶持的,许多事务邢辰修也终于可以放心交由下头的官员处理,他这才又动了心思,与卫衍一道向邢辰牧要了假,带着熹儿出行。
因时日有限,带着熹儿又不宜太过匆忙,邢辰修便计划带着熹儿走水路到祁灵山探望师父师娘,再走水路返回,这样来回间也能见识许多不同景物。
以邢辰修与卫衍两人的身手,安全方面没有太多顾虑,既是便衣出门,带的人也不宜太多,一番商议后他们只带了将军府内的两名护卫与惯常在院内伺候的一名小厮。
正是早春时节,一阵春雨过后,万物复苏,空气中处处飘散着玉兰花的清香,一行人化作出门探亲的普通百姓离府,租了一艘客船,雇了船夫,就这么沿着水路南下。
这还是熹儿出生后头一次出銮城,从上船开始他便显得格外兴奋,根本坐不住,被邢辰修呵斥了几次后才稍稍安分些,但还是忍不住探头探脑,看什么都觉十分新奇。
要赶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城镇,午饭是在船上用的,到了下午时,熹儿脸色便明显地白了许多,卫衍最先发现异样,将熹儿抱到腿上有些担心道:“熹儿不舒服?”
“嗯......”熹儿点头,想说什么又怕被邢辰修责备,小心地偷瞄了他一眼,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道:“爹爹,熹儿头晕。”
在教育孩子这点上,邢辰修向来十分严格,导致熹儿长大后便更愿意粘着卫衍,但卫衍在一切家中事物上都是听邢辰修的,此时自然也不敢替熹儿说话:“早上你父王是不是告诉你在船上乱动会难受?”
熹儿拉耸着脑袋:“是。”
“那你现在该跟父王说什么?”卫衍继续诱导道。
熹儿小脑袋转得飞快,立刻会意,乖乖转头对邢辰修道:“父王,熹儿知道错了。”
邢辰修替他把了脉,确实是晕船了。
邢辰修倒也不是真想对他生气,见他知错了便给他拿了水囊:“先喝口水吧,一会儿让船家靠岸休息片刻,等你好些了我们再上路。”
“谢谢父王。”熹儿点头,凑过去在邢辰修额上“吧唧”亲了一口。
可熹儿喝过水后也并未好起来,恹恹地趴在卫衍身上,到后来已经连话也不说了,邢辰修摸了摸他肉嘟嘟的包子脸,心里也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要走水路,出发前邢辰修已经预料到会有晕船的问题,也事先让熹儿服过药,只是药效似乎抵不过他上船后玩闹的一早上。
熹儿年纪尚小,哪怕精通医术,邢辰修此时也不敢再让他多吃药,只能从卫衍身上抱过熹儿,替他轻轻在几个穴道按压,暂缓晕船带来的不适。
带出来的小厮伺候两人已经多年,为人十分机灵,见状立刻去询问船家还需多久才能靠岸。
船家摇着桨,回头看了一眼情况:“快了快了,最多再半柱香工夫便有个临时码头,来往船只许多都会在那儿停泊,几位爷可以在那儿休息,小公子若是晕船,也可趁着机会看看能否换艘大些的客船,大船不易晕。”
船钱是已经付过的,若是到城镇前换船,船家便可早些回程,自然十分乐意告知他们,小厮道了谢,将情况禀报给邢辰修与卫衍。
邢辰修低头思索了片刻:“先到码头探探情况吧,若有合适的船,能换一辆舒适些的更好。”
所谓的码头,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临时停船点,依旧十分荒芜,只是因为时常有船只来往,附近村民便在这儿开了茶摊,又摆了些手工制品售卖。
熹儿下船后看起来精神了些,他一手牵着卫衍,一手拉着邢辰修,在那手工制品的摊子前好奇地观望。
卫衍问他:“熹儿想要吗?”
“想。”熹儿年纪小,但被邢辰修教得很好,转头便规规矩矩地询问,“父...父亲,熹儿可以要一个小老虎吗?”
出来前邢辰修再三交代过,在外人面前不能喊他父王,要喊父亲,熹儿记下了。邢辰修揉了揉他的脑袋:“去选一个吧。”
熹儿是属虎的,他自幼便十分喜欢虎形的各种物品,但他不贪心,不论摊主如何劝说他再看看,说好了一个他便只选了一个,选完立刻拿着小老虎退到邢辰修身旁。
护卫上前向摊主询问价钱,邢辰修与卫衍则带着熹儿先到一旁休息。
谁料他们的这些动作都落入一旁的几人眼中,不多时,为首那人便主动上前攀谈。
“我见几位的随从在打听南下的客船,现在这个时辰,哪怕之后还有客船经过,也未必有空位,若几位不介意,倒是能随我们的船走,我们这是上源城红鸾馆的戏船,虽说价比客船高些,但船能听曲儿,听戏,也是另一种享受。”
戏船上坐席价格不菲,哪是普通百姓消费得起的,所以那戏船每日便算好了时辰停泊在各个临时码头,为的就是吸引一些路过的商贾上船。
邢辰修几人随行的物品已经极尽低调,但只要离得近了不难看出那衣料与做工都属上乘,加上六人间主仆分明,为首的两人一孩童,非富即贵。
上源城离銮城不算太远,红鸾馆生意又做得很大,邢辰修对他们也略有耳闻,红鸾馆分馆众多,可不止唱戏唱曲那么简单,红鸾馆最出名的要数上源城内最大的红鸾花楼,里头不仅有花姑娘,还有那年纪尚小经过几番调/教,等人重价来拍走的娈童。
这船说是红鸾馆的戏船,可看那华丽的船身,谁也不能确定里头除了戏子还有些什么。
邢辰修微微皱眉,正要拒绝,就听不知就里的卫衍已经抬头询问道:“说起来我们还未带熹儿听过戏,没有客船,坐戏船南下到大些的码头再换船似乎也不错,子穆你看呢?”
邢辰修想起卫衍大多时日都在军中,军规森严,平日里无人敢谈论这些事,在家中两人自然也不会说起这方面的事,所以卫衍怕是根本没听过红鸾馆这地方。
许是见卫衍有些心动了,来人继续诱哄道:“我们船还会在这停留大约半个时辰,几位也可交些银子先上船听半个时辰小曲儿,再决定是否要跟我们的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