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瑜听林奶奶说过,宋璟伦高一就去了美国读书,先是读的法学,拿到了博士学位后却因为父亲的猝死毅然转读医学,因为后来一直接受的是西方教育,他在中国文学方面的修养相对比较薄弱,于是耐心地解释说:
“这是苏轼苏东坡写的词,词牌名叫《定风波》,嗯,他还有另外两首《定风波》的词也写的非常好。这首词起因是苏轼的好友王巩因为受到苏轼‘乌台诗案’的牵连,被贬谪到荒僻之地的岭南。他的歌伎柔奴不避艰辛毅然追随他而去。元丰六年王巩回归,带着柔奴和苏轼相聚,在宴席上苏轼问起岭南的生活,疼惜他们受到的苦难。柔奴却微笑着回答了他一句‘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苏轼听后,大为感动,作此词来称赞她。”
宋璟伦噢了一声,眉头微蹙,白皙的脸上似乎滚过一丝波动,过了一会才悄声说道:“王巩是幸运的,人生能得患难知己太难了,一人足矣。”
周若瑜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显然是有感而发了。刚才在酒桌上看他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就变成沉郁如斯了?这可不像往常的宋璟伦,平时的他大都是一副处变不惊,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神态,想不到他也有这样感慨动情的时候,真是应验了那句话“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不过,在周若瑜眼里此时的宋璟伦倒是变得更真实了,还增加了一份亲近感。
周若瑜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要怎样去劝他,只能泛泛地说:“人生想获得患难知己是很难,也要求太高了。为什么就只想是在患难时获得知己?这本身就说明问题。人生本来就是一段段的旅途,有的人来了,有的人走了,还有的路程却只能我们独自前行。
相爱相知并不能保障永远的陪伴,也许相爱相知就只有一段时间的保鲜起,但那又什么关系?只要当时当地彼此是真诚付出,哪怕不能善终不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对那些旅程的伴侣,不论他们陪伴我们多久,都应该怀着感恩之心。不是吗?干嘛要苛求一定是永远呢?”
回答她的是一阵静默。周若瑜不禁觉得好尴尬,自己果然不擅长劝人。实际上她不知道,宋璟伦是深深被触动了,在心里一直念叨着她的话:
“只要当时当地彼此是真诚付出,哪怕不能善终不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对那些旅程的伴侣,不论他们陪伴我们多久,都应该怀着感恩之心。”
他一边念叨,一边在心里默默回想,一幕幕美好的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他的心里渐渐地开阔了起来。是啊,虽然他和阿琳娜的三观差异越来越大,都最后几乎什么事情都会争吵的地步,可在他最寂寞的青葱岁月她不是也给了他最温暖的陪伴了吗?她现在有了自己幸福,自己真的应该好好祝福她。
他侧头看了看一直目不斜视开车的周若瑜,心里突然涌起了异样的感觉。
周若瑜把车停在了宋璟伦家门口,看着他跳下车紧走了几步,突然会过身来,他双手搭在玻璃窗口上,似乎还想把头探进来,凑得更近和她说些什么。他的眼睛直直看着周若瑜,那里面仿佛有团火苗在燃烧。
周若瑜吓了一跳,她感觉到了空间的压力,鼻子嗅到了宋璟伦带有酒气的呼吸,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脑袋,心脏立刻狂跳了起来,她脸红了,她真担心它跳得太激烈,会不会被他听见。
宋璟伦就这么定定地看了她两秒钟,又缩回了脑袋,朝她挥挥手手说:“再见!明天早上7点来接我,8点要交接班,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