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不自觉,落到桌角微微破碎的花朵上。
“对了,我还要谢谢神让他们带我去吃饭,斋饭清淡,但味道不错,尤其是豆腐很嫩滑,比我以前吃过的都要鲜。”
谢巫煜也吃过,在很多年前,味道已经记不清了。因为他展现出神力,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宗族就不再给他安排凡人的食物。这样才更像神。
此时,听着裴柳的形容,他依稀回忆起了些味道。
似乎确实是好吃的。
他好像还有一道很喜欢的菜是什么
他记不起来了。
作为人类的经历越来越模糊,有什么正慢慢从他身上剥离。
谢巫煜的手按在书页上,有些沉默。
裴柳问“神平时都会做什么”
意识沉没于一片虚无,看着万物生长变化,偶尔帮助一些凡人。
看似做了不少,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裴柳倾身向前,提议说“我们一起下棋,怎么样”
谢巫煜点头,“好。”
然后,他就站起身,打算让神侍拿一套棋具过来。其实他直接传音吩咐就可以,但他突然想像个普通人类一样行事。
裴柳跟着一起去了。
穿过长廊时,探头的花枝拂过衣摆,花叶绰绰,光影落下,像是繁花在衣裳上盛放。
谢巫煜看起来步伐徐徐,实际却走得很快,裴柳要跟上时,因为不适应古代盖过脚踝的衣裳,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衣摆。
一只修长的手及时扶住了他,托着他的手臂,稍一用力,看他站稳后,就又放开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小心,不用急。”谢巫煜声音冷淡温和,“其实你不用过来。”
裴柳笑了,“我不是献给神的祭品吗当然是神在哪里,我就要跟去哪里。怎么能让神一个人。”
谢巫煜不语。
但之后,谢巫煜就放慢了步速,不动声色地迁就着裴柳。
裴柳落后他一步,悄悄观察他。
他感觉谢巫煜现在的性格和未来很不一样,寡言,表情很少,言行举止无可挑剔,宛若一位完美的谦谦君子,但这种完美,很不真实,像是一座精心雕刻出来的雕像,被架在高台之上,不被允许拥有个人思想和感情,压抑而痛苦。
裴柳想起了明空告诉他的那些过去,一个年幼懵懂的小孩,本应该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却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没日没夜地抄经书,被放置在高台上当做神供奉,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利益工具。
而且,这都是谢巫煜曾经真实经历过,无法改变的过去。
心口突然痛了起来,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垂着头半晌,忽然又向前两步,抬头对着谢巫煜露出明媚的笑容,说着愉快轻松的话题。
一红一黑,皆容貌出众,清秀青年笑盈盈地说着什么,另一个俊美的男子则安静聆听。
神和祭品并肩一起走出了朱红色的大门。
秦梧和明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不由得齐齐愣住。
他们侍奉神明多年,但神露脸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可能与人闲聊。
当听到要棋具时,秦梧都只是本能应下,身体忘了动,还是明空把他拽走的。
下午,秦梧在主屋院落扫着地,视线有意无意朝藏书阁的窗户看去。
那里,能隐约看到神正在和他的祭品对弈,偶尔还会有轻松带笑的对话声传来。
秦梧皱着眉,难以接受。
明空却看得很开,“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神本就是个人,七情六欲并不算错。”
“可那是神至高无上,理应被所有人敬畏。”秦梧不赞同。
明空不接他的话,转而道“我反而更担心,裴柳如果看到神的另一面,会被吓跑。”
这下秦梧也沉默了。
一整天下来,裴柳都泡在了藏书阁里,和谢巫煜一起下棋,看书,有时看到了什么疑惑的地方,还会跟谢巫煜讨论。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
发现天黑下来时,裴柳还很惊讶,肚子也饿了。
他摸了摸肚子,谢巫煜说“你去用膳吧。”
裴柳反问“神不吃吗”
谢巫煜正想拒绝,却在对上裴柳的双眼时,顿了一下。
裴柳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起吃,好不好”
谢巫煜沉默两秒,说“在这里吃。”
“那我去把斋饭端过来,您等一下”
裴柳看他答应了,转头就跑出去,生怕他反悔一般。
跨过门槛时,乌发扬起,鲜艳的红色宽袖翻飞,犹如展翅欲飞的红蝶。
没过多久,裴柳就又拎着食盒回来了。路过花藤时,好几根碧绿的藤还伸过来,缠绕交叠在一起,绞成了麻花形状的粗柱体,轻轻圈着裴柳的手腕,讨好地蹭了蹭,然后勾住食盒的把手,帮他拎着。
裴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谢谢呀。”
花藤晃了晃自己细小的花朵,似在无声回应,看起来很是可爱。
等到了主屋,裴柳从花藤那里接过食盒,rua一下,它们才慢慢退去。
裴柳转头,恰好和站在廊檐下的谢巫煜对视上。他淡漠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疑惑。
裴柳不禁想,难道他不知道花藤跟他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