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怜往怀里一摸,掏出方丞留给她的遗物,抬起鹿般的大眼,有些天真不解地歪头问窦文杰,“你怎么也有这个?莫非你认识我娘?”
窦文杰如遭雷击,直愣愣地看着她的眉眼,半晌,突然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穗子,粗手一捻,那穗子立马四分五裂,掉出些陈年的薄棉旧絮来。
同时掉出来的,还有一卷和方才他手里同样的绢书。
怜怜被窦文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没反应过来,呆在原地,等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马嘴角向下一撇,差点儿哭叫起来——那可是她爹方丞给她留下的唯一念想了!
她想也不想,跳起来就死命捶打窦文杰,被窦文杰三两下制服,低吼道,“怜怜!”
怜怜突遭此变,懵了,完全没发现他在称呼上的转变,手被困住了,脚还在用力踢打,直到窦文杰大指一捻,抖开那绢书,低沉道,“你不是要找你娘吗!”
怜怜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方才她看到穗子里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但没来得及细想,先想着去打窦文杰了,这样一看,是不是娘留给自己的书信?
遂抹了一把泪,狠狠瞪了窦文杰一眼,将绢书一把夺过。
余鱼赶紧凑过去光明正大地偷看。
窦文杰犹豫了一下,显见是也想看,但刚惹怒了怜怜,不好再死皮赖脸地凑过去,好在他身量高,装作不经意,在怜怜背后把眼皮一垂,倒也能看个大体。
怜怜越看手越抖。
末了,她攥紧了绢书,僵硬地回转过头去,神色复杂地看着窦文杰。
窦文杰早就看到信中内容,印证了他的猜想!
没想到日思夜想的人儿此时就在眼前,难怪他看见怜怜就觉得亲切熟悉,起初他还以为自己是睹目思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因此刻意忽略了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睛,却没想到怜怜竟然是自己和妩儿的女儿!
他激动地要上前去,怜怜却猛地退后了一大步。
窦文杰露出受伤的神色,“怜怜?”
怜怜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一时不能接受,眼睛通红,声音颤抖地质问道,“你们当初为何要投靠平王这个坏蛋,害我娘被杀!”
原来,袁妩和方丞只是萍水相逢,她是无意间偷听到了汪国声和窦老将军的对话,知道平王在和西戎勾结,窦老将军有压下此事的意思,她便想偷偷去给窦文杰通风报信。
不成想途中却被平王的人发觉,被追杀不休。慌乱之中她和妹妹袁红走散,方丞碰巧在边境游历,路过救了她。袁妩知道她做了叛徒,平王的人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便求了方丞,且提前写好了绝笔信。
窦文杰苦涩道,“我……我若早知道平王的计谋,早知道你娘的身份,绝对不会把她一个人留下面对危险。”
怜怜喘了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当年不知情?即便你知道我娘是平王派来害你的奸细,也不会怪她了?”
窦文杰飞快道,“当然不会!她对我何曾做过一件奸细该做的事。我倒希望她做了,说不定这样平王就不会对她下此狠手。”
怜怜闻言,不再言语,半晌,情绪平静了下来,低声道,“我娘在信中说,不让我认你。”
窦文杰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妩儿她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如果袁妩不肯让女儿认他,就不会给他们留下这样的信物和书信了,直接将一切真相随着她的一缕香魂掩埋岂不是更好,何必多此一举?
余鱼看了怜怜一眼——行啊,这丫头也有自己的主意了,真的成长了不少。
怜怜转过身去背对着窦文杰,“真的。要认也不是现在认,窦家没养过我一天,这时候难道要我跟着窦家一起去冒送死的风险么?”
窦文杰怔了怔,平日一个英武的将军,此时虎目含泪,看着十分可怜无助,他垂头想了想,点头,“我明白了。总会让我和妩儿的女儿风风光光地认祖归宗的。”
怜怜不答,微微侧了下头,目光却没看窦文杰,而是喊余鱼,“跟我去前面看看袁老板的伤势,在后边儿跟几个大男人一起瞎晃什么。”
余鱼冲窦文杰抿嘴儿安慰地一笑,转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