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才放晴。
李宴在院中练枪,北椋沉着一张脸从外间回来。
“主儿,西城出事了。”
西城出了大事。
一场暴雨,砸毁了西城数百座街坊,整座西城都被洪水灌溉。
暴雨之后,留下的只是一片废墟。
整座西城?
李宴焉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叫了马即去了西城。
西城封街,路上官兵不断,此事顷刻震惊朝野,数以百计的百姓因为这场洪灾丢失性命,究竟是天为还是人意?
听到消息心中震骇不减,亲眼见到成片废墟,一眼望不到尽头,坐于马上,李宴心中有失心般的坠痛。
扶着马从马背上下来,李宴挑开封锁的路标,往废墟里去。
坝上蓄洪难溢,西城两条街的百姓,皆被洪水和暴雨灌溉,一路沿着街巷走过去,房屋坍塌,少有几栋完好无损的屋背,却也因洪水磨损,失了颜色。
街上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有些逃到高处,躲过一截,有些彻底埋进洪水废墟中,失散的亲眷互相唤着对方的名姓,在一片空荡灰暗的寂静里,尤显得苍凉。
北椋不忍,却还是按住了自家主前行的步伐。
“不能再进了,里头洪涝排泄,是重灾区,恐有二度塌方危险。”
西城的外环里,皆是下城百姓的居住地,那里聚集了周遭酒楼摊铺走脚京都一大半的底层人,何月芜一家便也住在那处。
府衙救人不及,已经出动禁军和皇城司各路兵马,外环之处,进进出出无数官兵。
皆都是抬着尸身出线。
何寡妇一家若能活着,恐山海倒流,有奇迹出现。
北椋望着城区荒芜凄凉的一片,面上悲意涌现。
怎么能不叫她想起那年城破事变之景。
仿佛场景再现了般。
她原以为,这样的景看一次就够,却不想,有生之年,还会再经一次。
“天灾人祸难敌,主儿,何寡妇一家,容我去府衙探寻消息,这里危险,我们且先回去吧。”
李宴站直了身体,视线下沉,她本就生的高挑,灾区凉风吹过,吹动她的衣襟飘动。
是天灾,还是人祸。
难说。
从未想过上柱国一案,会牵连如此之广,这便是前一世未发生的事,因祸及何寡妇一家,遭至西城百姓尽灭。
权谋党争,百姓何其无辜。
“北椋,速去替我查一件事。”李宴冷冷的声音在风中刮开,有如她的决心。
从来,她认准一件事,便不会回头。
北椋瞧见了自家主上面中的孤戾,正要与她应话,却望见被封锁的外环里,有辆马车涌出。
前方车夫正是魏国公府的对月。
北椋因而又对李宴道:“主儿,崔世子的车架。”
分明相隔数里,中间官兵穿入,李宴退立在一侧,那方马车却如同长了眼般,绕去数里后,忽停住了车程,马车顿而掉转过车头来。
车上门帘被掀开,从车里探出道孤松劲白的身影,那人一席月色长袍,周身笼罩着面褐色貂衣,车上人掀开帘来,朝这处望来。
露出一整张苍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