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很是痛苦,甚至有些自责,却也不好迁怒于“丹阳子”马钰。
“大师兄,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进去吗?”
丘处机也知道自己问得有些多余,可是,除此之外,他也无计可施。
“丘师弟,如果有一丝办法,愚兄还会在此枯坐吗?”
马钰现在真是有些后悔,不是后悔让郭默进去,而是后悔自己忽略了郭默的身份。
也许身为武林中人,更多的是看重郭默的实力和资质,这就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啊!
可是,现在的郭默,已经不再是当年大漠里,那个天赋异禀的小子了,这是大宋朝手握二十多万劲旅的燕王殿下啊。
马钰都可以想象得到,如果郭默真的在这里发生了意外,也许如今大宋的大好局面,即将毁于一旦。
“马道长,你也无需自责了,我想殿下他吉人自有天相。”
“听大姐说过,以前他练功的时候,也曾有过入定几十天的,咱们再耐心等等就是了。”
李莫愁的话,虽然没能完全说服马钰,倒也让大家的心中,增加了几分希望。
可是,十日、二十日
又一个月过去了,石门还是那道石门,冷冰冰的,毫无半点儿动静。
马钰、丘处机和李莫愁三人,在外边等得焦急,而此时的郭默却陷入了一种如真似幻的境地。
自从那天开始观想第五幅图,郭默就处于不停地肯定和否定自己,在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的争吵和辩论。
结果却是谁也战胜不了对方,就这样一直僵持着,最后居然拉着郭默过来做中间人。
一个小人儿给他讲了一套武学理论,并一招一式地比划着,郭默看得出来,这是一套掌法。
还没等他理解完毕,另一个小人儿就把他拉了过去,狠狠地批驳了一番前一个小人儿,然后也说出了自己的理论和招式。
又是没等郭默去理解消化,再次被前一个小人儿给拉了过去
就这样,郭默被脑海中的这两个小人儿,不断地灌输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理论,招式也轮流讲了不知道多少遍。
让郭默郁闷的是,他们所讲的招式,好像从来就没有重复过。
而更郁闷的是,郭默想静下心来,仔细总结一下的时候,竟然发现大脑里一片空白。
最后,两个小人儿也都没能说服对方,索性也不再多费唇舌,就在郭默的脑海中动起手来。
一开始,一个小人儿使用的,竟然是郭默所创的“朝阳落日掌”,一招一式郭默自然熟悉得很。
另一个小人儿,使用的招数好像是方才二人给郭默讲解过的,又好像不是。
反正他们两个说了那么多,郭默的头都要爆炸了,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么多杂乱无章的招式呢?
打着打着,二人竟然互换了招式,换做另外一个小人儿使用“朝阳落日掌”,而此前那位换成了那些杂乱无章的的招式。
这二位一动手,似乎都不知道疲惫为何物,郭默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给他们计算到三千招了……
就在郭默觉得有些审美疲劳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二位的招式又起了变化,竟然同时开始使用“朝阳落日掌”。
而且一个使用“朝阳掌”,朝阳善攻,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另一个使用“落日掌”,落日善守,以柔克刚,以守代攻。
郭默顿时来了精神,他要看一下自己这两套截然相反,却又相辅相成的掌法,在这二人手中对阵时,又会是怎么的一种情景。
令郭默惊讶的是,这二人的攻击之巧、躲避之妙,连自己都叹为观止。
原来,这“朝阳”和“落日”还可以这样用啊?
今日的“朝阳”,又何尝不是昨天的“落日”,而今日的“落日”,也必然会成为明日的“朝阳”。
周而复始,始而又始;东升西落,循环往复。
这才是生生不息,这才是人间大道,这才是万物永恒!
何必去寻求万法,何必去苦心孤诣,原来一切就在自己身边,须臾之间、方寸之内。
再看场中对战的两个小人儿,使用的依然是那套“朝阳掌”和“落日掌”,郭默却已不认识他们所用的招式。
也不算完全的陌生,只能说似是而非、似曾相识。
流水落花春去也,换了人间。
随着两个小人儿,又一次拼尽了全力,血拼一掌之后,两个小人儿就像水幕一样,“噗——”的一声碎裂了。
消散在虚空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郭默睁开了眼睛。
一直在观想面前这第五幅图,自己何时闭上眼睛的?
郭默有些不解,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有些僵硬。
这是怎么了?
自从那年修炼“全真心法”开始,郭默也没少有过打坐的时候,尤其“九阳神功”大成之后,自己即便连续坐上十数天,都依然精神饱满的。
最夸张的一次,要数那年在西夏的“龙门客栈”里,一坐就是六六之数,也不曾有过现在这样的狼狈。
郭默再次闭上眼睛,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脉搏在跳动,自己的血液在流动,连真气在体内的运行,似乎都能“看”到它的轨迹。
我是怎么做到的?
哪来的“眼睛”,可以“看”到这些?
只是,此时的郭默四肢僵硬,连身上似乎都落了一层灰尘,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艰难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不知何时,郭默竟然已是一脸的胡子,看着这长度,至少有两个月没休整了吧?
郭默调动体内的真气,顺着“九阳神功”的路线走了一遍,周身才恢复了先前的灵活。
这又一次让郭默觉得诧异,自从“九阳神功”大成之后,一直是自行运转、生生不息,怎么这次竟然被迫终止了?
他有很多的疑问,却没有人能给他解惑。
只是有一点郭默可以确认,自己突破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郭默已经彻底到达了“先天境界”!
轻轻地伸出右手,暗运真气于掌心,仿佛都能看到一团浅灰色的气体,在掌心慢慢凝结,却又不聚不散、若隐若现。
动动耳朵,郭默能听到山腹中有水流的声响,再往外,听到草木被吹动的声音,还有飘飘洒洒。
原来,是下雪了啊。
这就是先天吗?
心中所想,显现于形;耳闻之物,如目亲见。
郭默觉得体内的真气,似乎已经不能再叫作真“气”,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凝结成霜,在体内运行的速度,却像蜗牛一样。
仿佛就像是刚刚开始习练内功的孩子,除了勃勃的生机,却没有半点威慑之力。
“对比现在这套掌法,之前的或‘朝阳’、或‘落日’、或‘朝阳落日’,还真是有些肤浅了——”
想到脑海中多出来这套掌法,郭默也不禁有些感慨,只是他无法鉴定这套掌法的品级。
应该不能算是“先天”功法吧?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压制着,不让这套掌法完成最后的蜕变。
至少算是一套“半步先天”的功法,而某些大气运者,或许能凭借此功法,晋升到“先天境界”。
这是郭默最终给这套掌法的定义,似是而非,却又恰到好处。
说是一套掌法,其实也只有十二招,对应一天的十二个时辰。
因为这套掌法,是从“朝阳落日掌”中演化而来的,索性就不再另外命名,依然归于“朝阳落日掌”之中。
只是将原本的“朝阳落日掌”,细化了层级。
“朝阳掌”和“落日掌”,一攻一守,练至大成,均可到达一流之境。
而原本的“朝阳落日掌”,就算达到攻守平衡,最多也就是“半步绝顶”的水平。
在此基础上,额外添加这十二招功法,却是能到“半步先天”。
只是试炼者的要求也水涨船高,非绝顶高手不能更进一步,也就是说在一般武林人士手里,它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花架子罢了。
至于自己的徒弟们,无法凭借这完整的“朝阳落日掌”,实现从“半步绝顶”到“半步先天”的跨越。
那就不是郭默要考虑的事情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做师傅的能够全盘搞定的。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郭默相信,即便自己同样手把手地传授,再过几年,这几个徒弟的差距也会分出来。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练功时间的增加,每个人天赋极限上的差异,就会更加明显。
郭默似乎明白了,这石壁上“青莲剑经”的真正意义。
它不是一成不变的存在,而是有缘人,各凭机缘,自行感悟,自行获取。
也许当年的王重阳,也是在这里感悟出“先天功”,和“金雁功”的吧?
在整个全真教的武学里,最让郭默感到神奇的,就是他已经学过的“金雁功”,和闻名已久的“先天功”。
在他看来,单单“金雁功”,就能让人突破一流境界。
也许“先天功”,真练到大成的时候,不说直达先天,至少也应该是“半步先天”吧?
可惜,这个世上学会“先天功”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已经逝去的王重阳,一个是曾经的南帝,现在的一灯大师。
而一灯大师似乎受了什么约束,只是修炼了“先天功”,而并未达到大成境界。
再看向眼前的第五幅图,郭默已经没有任何感觉,既不会被它乱了心神,也不再勾起他研究的兴趣。
似乎,它的灵魂已经死了。
郭默站起身来,他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摸摸自己的肚子,却毫无饥饿之感。
郭默没有理会别的图案和文字,径直来到了第九幅图前。
这次那种体内真气躁动的感觉没有了,也不像刚来之时那样被深陷其中,仿佛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幅图案。
事实上是一组图案,简练到只有双手和双脚,右手还持有一把长剑。
看来,这是一套剑法了。
果然,郭默在这组图案的右下角,看到了“归元”二字,原来是“归元剑法”啊。
“沤灭空本无,况复诸三有。
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
音声杂语言,但伊名句味。
一非含一切,云何获圆通。
及末劫沈沦,但以此根修。
圆通超余者,真实心如是。”
让郭默感到疑惑的是,此剑法怎么蕴含着佛家的气息?
而从这石壁上图案和刻字的风化程度推断,应当不少于一千年,那时佛教还尚未传入中土啊。
难道说,佛本是道,不是玄幻,而是真实的存在?
“归元剑法”只有三式,分别是:人之初、地坤绝、天无道。
每一式却又分为三招,三三得九,是为极数。
名字简单,招数也不多,却很是复杂,强如郭默也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勉强记住。
只是强行记住,郭默预感,要想参悟和融会贯通,恐怕还得需要些时日。
这次是清醒状态,郭默估摸着至少过去了三个时辰,他担心自己总待在这里,外面的“丹阳子”马钰会等着急了。
再次巡视了一下四处,发现没有其他可得之物,就来到石壁前,冲着“青莲剑经”四个大字,深深地鞠了一躬。
“末学后进小子郭默,侥天之幸能来到此地,得窥先贤功法,必将凭此功法造福于天下百姓,不堕先贤之高德雅量。”
随后,又向着四周行了一礼,就离开了此地。
剩下那些图案,不是郭默不想一窥究竟,而是即便他已经到了“先天境界”,依然破除不了之前的桎梏。
武功到了郭默现在这个境界,对内心和自然的沟通更加敏感,对未知的事物,敬畏之心更重。
出了这个宽敞的洞穴,郭默想顺着原路回去,却发现右手边赫然多出一条路来。
是那晚自己没看到,还是现在走的和那晚不是一条路?
既然要打算出去了,总不想带着疑问离开,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右手边的新路。
山腹的暗道里,光线还是很差,郭默却能清晰地看清楚地上的坑洼,和两侧石壁上的条纹。
这里竟然不是天然,而是人工修建而成的,是什么样的人,有如此大的手笔来修建这样的所在?
和进来时的距离大致相当,只是方向正好相反,等见到亮光时,也是进入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里,更像是一个琴房,因为郭默看到一块平整的石板上,横放着一把古琴。
只是年代太过久远,这把古琴早已彻底风化,仿佛轻轻触碰都会化为碎屑那种。
放古琴的石板,正好朝向外面的洞口。
郭默能够想象的到,有一位高人雅士在此操琴,面对洞外细雨婆娑,别有一番风情。
可惜,此时的洞外,没有细雨,只有飘雪。
郭默没有见过关中的雪,不知道往年是否也下得这么大?
在古琴的另一侧,却镶嵌着一把“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