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文臣,却又不是一介酸儒,而是被汉化契丹族人,算是金国朝中少有的实干派。
只是资历不足,很多政令即便是有完颜守绪支持,也会受到下边执行之人的排挤。
明面上,这位看着像是完颜守绪的宠臣,在他内心深处,却也多有怀才不遇之感,尤其是现如今大金的艰难局面。
派往临安使团的回信,让金国朝中又是一阵无谓的争论。
洛阳,或者说大宋的燕王殿下,在如今的汴梁朝堂,是一个很大的忌讳,众人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
那是一处,难以名状的痛苦,倾国之痛。
“陛下,无论如何都要征得大宋的帮助,否则再过一个月,我金国境内要么饿殍遍野,要么就会出现大量逃民。”
“更严重的是,咱们的军粮也不多了,老臣老臣建议裁掉一部分军队吧。”
一名须发皆白之人,在朝堂之上出班奏报。
“老皇叔,咱们就剩下十一万人马了,再裁军要裁多少啊?裁去那些人,就不吃不喝了吗?”
“洛阳城里的燕王,朕算是看出来了,那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连西夏人、蒙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大金三分之二的疆土,都是被他侵占的啊——”
完颜守绪有些无奈,他也算是胸有大志之人,今年二十八岁,比郭默也就大了两岁,正是奋发图强的年龄。
一登位大金国就失去了半壁江山,直到现在苟延残喘在汴梁城内。
当年大金国何等强盛,汴梁城就是他们最大的炫耀,这是前宋的都城,宋廷被他们给覆灭了,只能偏安在江南一隅。
而现在,汴梁城却成了他们最后的遮羞布。
“陛下,老臣知道您有冲天之志,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想当年越王勾践,兵败被俘、失地亡国,照样卧薪尝胆,最终得以复国。”
“眼下最大的困难就是旱灾,金国很多土地都欠收,甚至绝收了,很多百姓明年的种子粮都被吃掉了。”
“要么向大宋借粮或买粮,要么至少遣散出去八十万的饥民,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老皇叔说的话,满朝文武没人会反驳,这就是摆在面前不争的事实。
“那好吧,大宋燕王是一个极其难缠的人物,对内对外从来就没有做过亏本的交易,洛阳之行不会那么容易啊。”
完颜守绪也许是被老皇叔说服了,也许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环视了一圈满朝文武。
“晋卿啊,我大金正值危难存亡之时,此次洛阳之行,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吧——”
完颜守绪的目光,最终落在一名靠前的文官身上,正是他最为倚重之人,时任左右司员外郎。
“微臣领命——”
那名文官也没推辞,甚至就在方才老皇叔说到洛阳燕王的时候,他都有些想主动请缨前去的冲动。
满腹韬略的他,想亲眼去看看,最近几年全天下最为炙手可热的燕王殿下,到底是何许人物?
“汴梁来人?拿来我看。”
郭默停止了说书,冲着赵汝述招招手。
赵汝述才走进大厅,冲着正在听书的众人,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他也连续听了十一天的“封神演义”,当然知道被人中途打断,心里是如何的难受不堪。
郭默从赵汝述手里接过金国来使者的拜帖,都是一些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内容能引起郭默的兴趣,倒是最后落款的名字,让郭默眼前一亮。
居然是他?我怎么将此人给忘了?
“赵长史,此人现在何处?”
郭默合上拜帖问道。
“殿下,此人就在‘红雨阁’外,由程尚书陪着等候殿下的召见。”
郭默想了想,又看了看屋中众人那不舍的眼神,不觉心中一阵好笑。
“这样吧,中间让出一个位置,你和老程一左一右陪着这位金国来使,先听本王把今日的书说完吧,正好这个章节也满符合今日的氛围。”
今日的章节?
飞虎归周见子牙?
既然郭默这样吩咐了,赵汝述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怎么样?燕王殿下可曾答应见在下一面?”
见到赵汝述出来,金国来人急忙上前拱手一礼,问道。
赵汝述似乎这才看到此人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他明显地记得,方才殿下应当是看到了此人的名字,才答应见他的。
只是,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吗?
也不是金国的皇族啊?
难道这个身材高大,满面胡须之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赵汝述想不明白,但是,刚才他分明看到,郭默的眼中闪烁了一道光。
“让使者久侯了,我家殿下正要开始日常的说书,殿下的意思呢,让使者也一并进去,先听完今日的书。”
“至于您出使的事情,咱们还是听完书之后,再择地详谈吧。”
“哈哈,那好啊,老程就怕耽搁了今日的听书。”
金国来使还没有答话呢,一旁的老程珌却先抢了话头。
这二人的表现,让金国来使有些不解。
在来洛阳之前,他也是提前做过详细的案头准备的,洛阳城里燕王麾下有哪些重臣,燕王的脾气秉性如何?
他心中已然有了定数,像眼前这二位,那绝对是洛阳城内最受重用之人。
此二人,再加上临安燕王府里的薛极和卫泾,被人戏称为燕王麾下的“功勋四老”,每一位即便单独拉出去,在整个大宋朝堂上,也是跺一脚颤三颤的人物。
这样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家的燕王殿下,如此儿戏地对待两国邦交?
难道是传言有误,还是对方根本就没把我大金国放在眼里呢?
而且,似乎这两位燕王府的重臣,对他们殿下这种行为,还甘之如饴?
金国来使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可一丝都没有表现出来。
“如此,就有劳赵长史,帮在下引荐一下了——”
赵汝述在前,金国来使居中,老程珌走在了最后,三人鱼贯而入,就走进了“红雨阁”。
“红雨阁”虽然是内宅,由于足够的大,郭默也多停留在这里,索性第一层院子,整个都建成了可以对外公用的地方。
要不然,接见一国使节,直接领到内宅来,总是于理不合的。
三人先后进入了大厅,众人都在那里等着。
郭默也没有离开座位,只是冲着进来的三人拱了拱手,并示意他们先入座。
金国来使还想着直接去拜见郭默呢,却见到对方那样的动作,就犹豫了。
旁边的老程珌,更是一拉他的衣袖,三人就坐在了听众头一排的位置。
条桌上,刚刚沏好的茶,一盘子干果,一盘子时令水果,一盘子宫廷的糕点,居然还有一壶“美人泪”?
见到他们坐下,郭默惊堂木一拍,重新开始今天的说书。
一个半时辰后,大厅内再次掌声雷动。
虽然众人溜溜坐了一个半时辰,却没有一个觉得厌烦的,都感到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
这个张桂芳也太厉害了吧?
下一步,姜子牙和西岐大军该怎么办呢?
在众人的依依不舍中,郭默已经站起身来,冲着坐在头排的三人示意,并迈步出了大厅,向前院走去。
燕王府,集贤殿。
这座宫殿,郭默启用的次数不是很多,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在群英殿里待着。
“哈哈,因为答应了家中的小女,每日要给她讲两个时辰的故事,方才有些怠慢使者了,郭默之罪也。”
没等金国来人先见礼,也没等赵汝述或老程珌给郭默做介绍,郭默自己却来到金国使者面前,一躬扫地,先给这金国使者赔了个礼。
“这这如何使得?殿下万金之躯,岂能给在下行此大礼,使不得啊——”
金国来使赶忙向旁边一闪身,不敢接受郭默这一礼,自己却在郭默的身侧,恭恭敬敬地将腰弯了下去。
“哈哈,咱们就都不用这么客气了,南天在外边吗?去通知小厨房,快速做几样拿手的小菜送过来——”
“不知道使者可能饮酒?”郭默又回过头来问道。
“啊,在下,尚可——”
“哈哈,好,南天再让人拿一坛‘英雄醉’,和一坛‘美人泪’过来——”
郭默一改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现在的他,倒不像是在接待一国使者,而像是在接待自己多年未见的老友?
“殿下.殿下何以待在下如此之厚也?”
郭默亲自拉着金国使者的衣袖,并用自己的袍袖,替他掸去椅子上本不存在的尘土。
“哈哈,‘虽楚有材,晋实用之’,你我虽是初见,郭默却久仰晋卿兄之大名啊,今日得见尊荣,本王三生有幸啊——”
“啊,燕王殿下竟然知道在下的名字?”
听到郭默这么说,金国来使就知道,对方不是在胡乱客套了,而是真的了解自己。
可是,就算是完全了解自己,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吧?
这哪里是接待一名使者,这都赶上明主访贤才了。
他不知道的是,郭默了解的可不仅仅是他三十多年的过去,更是“之后”几十年的政绩。
金国来使的心中,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恨不得立马上前拜倒,从此为此人牵马坠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晋卿之名本王知之久矣,本王也知道晋卿所来何事,且听本王道来。”
“如果想让大宋或者说本王出手相帮金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却有以下两个条件。”
“第一,划出许州为大宋所有,所有金国的饥民都可以迁到许州去,由我大宋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
“第二,许州的军事防务由大宋负责,但是许州知州却是需要金国出一人担任。”
“什么?——”
“殿下,这.”
郭默的话,同时惊呆了屋中其他三人,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怎么,觉得本王的条件提的苛刻?那么本王也可以再加点诚意,免费送给金国三十万石粮食。”
“啊——”
“这——”
三人更是震惊不已。
“燕王殿下,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金国来使完全被郭默说得找不到北了,事先准备好的所有话术都用不上了,只能单刀直入的问道。
“哈哈,什么意思?本王的意思很明显。我要用三十万石粮食,换你耶律楚材,做我的许州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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