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尘埃落定,有谁是赢家呢?
脚步声消失在身后,凌靖安再度将自己埋进暗夜中,任凭突然袭来的落雨淋透全身却依旧没能找回昔日那般清醒的头绪,七月盛夏的雨清凉淋漓,可浇在他身上却如细密绵针一般刺痛着全身,不会流血,不会留痕,却阵阵锥心。
沿着黑暗不知走了多久,从被毁廊木桥到青石路,从御茶园走到穆蘅斋,伴着雨声,伴着苍天悲鸣,想哭却发觉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他苦笑着,思及自己这辈子恐怕都不能为这场早已注定的生离死别而痛哭一场。
枯木逢春,转而沐夏,丹枫迎秋,冬阳沁雪。
而这座云平城却是真的死了,纵然再有四季轮回,却也只剩一句亡国旧都。
战火余烬却烧起了一阵灾疫,南川境内与荣穆郡近乎接壤的松风镇却有草毒虫疫再起的征兆。
涞源城药阁的刘闻老大夫因对毒疫之症颇有经验,所以数日前也被人请了过去指点,好在只是小灾小疫,镇内不过数日便恢复平静,而刘闻正欲收拾行装返回涞源城,却又临时提了药箱出诊。
今日的坐堂大夫叫博一青,虽然今年尚不满二十五岁,可却是难得一见的医学奇才,所以被刘闻大夫收做关门弟子,这几日皆随师父在此行医看诊。正提笔在新纸上默写了几味夏季凉火的药,尚未写完便听见前庭中有人进来,他还差两字收笔,便低头客气地说道:“请先坐,我即可看诊。”
来者闻之浅笑,轻声道:“无妨。”
博一青写好后迅速裁好了新纸,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郎珏公子,观其双眸清明,气形俱佳,行端坐直皆有章势,年纪轻轻丝毫不像是带病之人,便浅笑道:“公子来找人的?”
“在下竹苏弟子苏尘,特来拜会刘老先生寻几味药方子,还请您代为通传。”
博一青闻言后顿时亮了双眸,作揖敬称道:“是苏师兄啊,在下博一青,请您稍等片刻,师父出诊想必快要回来了,我这就派人去知会一声。”
“原来是刘大夫的高徒,在下竟不识,方才真是失礼了。”凌靖尘微微致歉,瞧着时辰尚早,阁中又无其他患者前来看诊,说上几句倒也无妨,便琢磨着随意聊道:“刘老先生医术精湛,却听说是六七年前才去南川药阁的,不知,老先生之前在何处行医?”
博一青只当这是几句日常的客套,也没太深入思考就回答道:“我并未自幼拜在师父门下,而是跟着家父行医,如今跟着师父也不过才八年,之前在淮州汇慈郡,再然后我们就去了来源城......至于师父之前在何处行医,我实在不知,师父也甚少提起。”
正说着,阁外缓缓走来一位提着药箱的银发医者,他早已不是疫病期间来去匆忙的状态,倒是心态平和舒缓,虽脸颊已有淡淡斑痕却身子硬朗,他听辨着阁中传来的阵阵交谈之声,却眉心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