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不再是纪庭昀,而凌靖安不需要这些,也不能有这些单纯的情爱,因为党争不允许,他身前身后的众人都不允许。
沈婧溪却坐过来轻轻靠在他怀里,拢着他的手臂,让他感受着身边人的温暖与陪伴,轻声柔语地安抚道:“殿下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子,是婧溪幸运,能够嫁给殿下为妻。”夫妻一年,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只是沈家与梁家结盟的一颗棋子。他想娶的人从来就不是她。
这桩婚事她虽无悔,却并不希望他也一直这样伪装下去。
“如果,我没有去过那里就好了......”他看着眼前这双眼睛,净纯而静婉,叫他不禁记起了自己也拥有这样的一段时光,欢愉、无忧、真挚,那段日子里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凌靖安苦笑着叹道:“其实,我并非良人,至于这满身的荣耀,都是一场战争换来的。于大熙而言,我是开疆扩土的功臣......”他沉重地叹着气,这些话在他心中忍了整整一年,却无人能讲,“可于程国而言,我何尝不是奸佞的叛臣,就是我这个叛臣把忠心耿耿的将士带进了坟墓,使得他们国破家亡......”他苦笑着摇头,眸中尽是无奈与负罪。
他脑海里回映着曾经的战友与恩师、君主与爱人、山河与溪川,甚至是云平城与荣穆郡的雨声与鸟鸣,一场场一幕幕都鲜活无比。午夜梦回时,他惊醒后便会安慰自己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数年间最真实的生活,岂能皆为戏呢?
“殿下,过的一直都很苦。”沈婧溪虽担忧又心疼,但听到他终于愿意将心中所藏了这久的话说出来,只感到万分欣慰,“潜藏在外的不易,妾身知道。而且母后与舅舅甚至是父皇,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却一定也体谅过殿下的苦。”
她犹豫了一会,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想要把早就思量好了的话讲给他听。
“程国的颠覆不能算殿下一人之罪,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并非分出黑白就能定论的,若要定罪,则罪在乱世。”
“罪在......乱世?”他先是一问,随后倒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叹道:“确是乱世。”
“殿下并非冷心冷情之人,不然不会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可人自生来,就注定要为责任所累的,不是吗?”沈婧溪故意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殿下忘不掉那段岁月,并没有什么罪过,就算有,岁月无情也不是殿下的过错......”
她知道,她的夫君正在与睿王一党博弈,这让他不得不被逼着变成个阴狠的角色。而她也知道,她夫君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或许都已毫无保留地给了另一个女子,但她不会因此而介怀,她能做的,便是将自己的真心毫无保留的给他。
凌靖安将她搂入怀中,从未想过这些话会出自她口,不多时,他眼神中渐渐开始添了些柔情,这是夫君对妻子的疼爱与怜惜,他低头贴着她的脸颊,浅笑着说道:“有你在身边,是我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