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家对罗成青并不苛刻,不管是闻人老板还是原主,两人都是厚道人,招赘上门是想要好好过日子,而不是折辱谁,当时闻人老板决定给女儿招赘,打的就是将家业交给女儿主意,但是这在罗成青看来却不同。
在罗成青眼中,这是闻人老板瞧不上他的意思。
如果瞧得上他,为什么将布庄的生意交给原主这个女人,而不是他呢?
可那本来就是闻人家的产业。
在意赘婿这个身份的并非是闻人老板还有原主,而是罗成青自己。
他一边不想过贫穷的生活,在闻人老板想要招赘的时候努力表现自己的可靠,一边又觉得闻人家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他。
真要心中不甘,他可以离开。
这么大的布庄,原主又是独女,她不缺愿意上门当女婿的。
既然享受了闻人家的富裕生活,那么就别又摆出一副不屈的姿态来。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贪婪的,想要吃绝户,将昌盛布庄以及闻人家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家业据为己有的小人而已。
闻人家的下人并没有因为罗成青是自家上门姑爷而轻视他怠慢他,对他也向来恭敬得很,当做家里正经的主子,否则的话,罗成青也没有办法让黄嬷嬷对闻人老板的药下手。
但是现在,闻人奚却要收回这份信任。
紫兰从小跟在原主身边长大,是她最信任的大丫鬟,就算后来原主身边又配了其他丫鬟,也没有人能够取代紫兰的位置。
闻人老板是奔着将紫兰培养成布庄管事嬷嬷去的,因此紫兰学习的东西并不只是普通丫鬟那些伺候主子的活计。
如今家里负责管事的一个是闻人奚这个主子,但是一些小事的话,有管家还有闻人夫人留下来的嬷嬷帮忙,并不需要闻人奚事事亲为。
限制罗成青,吩咐紫兰就可以,她会吩咐下去,并且做出安排的。
如果是闻人老板去世的几年后,罗成青手中有了足够的人手,或许这府里会有不少他的人,但是此时闻人老板还在,他一个小辈,自然不如闻人老板有威信。
这其实和女子嫁到夫家一样的道理,想要站稳脚跟,总需要时间。
闻人奚在书房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先是去闻人老板那边看着他喝药,随后才去布庄那边。
布庄那边的掌柜看到闻人奚过去,立刻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打招呼,“少东家。”
闻人老板生病有些日子了,这段时间原主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只是过来待的时间不久,她放心不下家里的闻人老板,倒是罗成青这段时间大部分都待在布庄这边。
布庄之中隐隐有两三个伙计已经被他笼络了过去,掌柜看在眼中,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这毕竟是主家的私事。
但若是不提醒,又担心罗成青不怀好意。
昨天闻人奚没有过来,罗成青的态度也变了很多,仿佛布庄的主人一样,似乎以后这布庄都会由他管理,掌柜还有些担心,此时看到闻人奚过来,脸上也带上了笑容。
所以他就隐晦地将罗成青的作为和闻人奚说了。
闻人奚抬眸看了一眼,点头应了下来,表示自己知道了。
“前段日子爹那边需要人照看,我过来这边比较少,这才让罗成青帮衬一下,以后这边还是我来负责,罗成青在家中照看好家里老小就行。”
掌柜:“……”
这是一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被闻人奚这么说出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掌柜的也知道,罗成青这是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比起闻人家,罗成青这个入赘闻人家不过几年的赘婿真的不算什么,就算他入赘之前是布庄的账房,和布庄一些伙计熟悉也不行。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家,这些人心里有数。
闻人奚在布庄这边处理了一下事情,看了看天色,然后就回去盯着闻人老板喝药了。
虽然说现在罗成青应该还不知道黄嬷嬷被抓的事情,但是此时闻人家还没有被收拾一遍,她还是盯着点比较好。
闻人老板现在一天三顿药,吃食也清淡,嘴巴里面没什么味道,之前还有些不愿意吃,但是自从知道罗成青算计他,算计闻人家,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闻人老板就什么都不嫌弃了。
他若是出事了,只剩下女儿孙子孙女,万一被罗成青欺负了怎么办?孙子孙女还小,女儿性子也没罗成青深沉,很容易吃亏。
家业被夺都是小事,若是因此害了女儿他们,那闻人老板绝对会死不瞑目的,所以为了孩子,他也必须好起来,这样才能让罗成青不敢妄动。
——罗成青会想要他的命,不就是因为害怕他忌惮他吗?
闻人奚盯着闻人老板喝了药,然后就在旁边的院子里,让人将黄嬷嬷领了上来。
从昨天到现在,黄嬷嬷一直被关在柴房之中被人看着,滴水未进,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双唇干裂,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她在闻人家多年,也算有几分面子的嬷嬷,日子过的比普通人家要好多了,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了,此时看到坐在院子里的闻人奚,脸上的表情有些畏惧。
“黄嬷嬷,说吧,是谁怂恿你对我爹的药做手脚的?自己交代,还是我让人来说?”
闻人奚手中端着茶杯,茶香四溢,冷淡地看着跪在下面的婆子。
黄嬷嬷浑身都在颤抖,哆嗦着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她在柴房之中想了一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居然敢对闻人老板下手。
可此时闻人奚让她交代,她根本不敢说。
毕竟,背后怂恿她动手的人是罗成青,而且若是说了,让闻人奚查到原因,那她一家子都完了。
“不愿意?那就没必要给个恩典了。”
昨天晚上,闻人奚已经派人去查了,人证物证也早就拿到了手。
她并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如果黄嬷嬷选择坦白,那么闻人奚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相关的人,但是却不会动黄嬷嬷如今才六岁的孙女。
那个孙女如今作为锦云的丫鬟,跟在锦云身边。
“李嬷嬷,你先来。”
“是。”住在黄嬷嬷一家隔壁的李嬷嬷上前一步,对闻人奚行了个礼后开始说自己知道的事情,“黄嬷嬷一直负责老爷的药,大约半个月钱前,黄嬷嬷的女儿小英偷偷摸摸带着一包药回来,奴婢恰巧看到从药包里露出来的柴胡。”
闻人老板的药中被加了柴胡。
这也是药材。
只是和江大夫给闻人老板开的药冲了而已。
他们也不敢真的对闻人老板下毒,万一被发现了,他们一家子都要遭殃,罗成青也不敢,因而只敢用这样的手段来拖死闻人老板。
如果闻人奚没有过来,那么他们确实成功了。
黄嬷嬷一听李嬷嬷的话,浑身的冷汗立刻就冒了出来。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
“李叔。”
“回小姐的话,大约一个月前,小的在清扫府上园子的时候,看到黄嬷嬷家的小英从园子里出来,没多久,姑爷也从那边离开了。”
“奴婢在上个月初七,姑爷同小英在书房中待了一段时间,小英离开的时候脸色绯红,奴婢询问了以后,她说是有些累了。”
“……”
陆陆续续又有人站出来提了小英和罗成青之间的异常,明显在告诉大家,这两人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是在原主的记忆之中,黄嬷嬷家的小英并没有出现在罗成青身边。
闻人老板死后,原主悲痛,罗成青为了安抚原主,迁怒到了给闻人老板煎药的黄嬷嬷身上,除了黄嬷嬷,还有照看闻人老板的下人有不少都被卖掉了。
理由是没有照看好闻人老板。
而黄嬷嬷一家混在其中,自然不显眼。
很显然,罗成青是答应了黄嬷嬷和小英一些事情,但是闻人老板死后,为了防止暴露,罗成青没有履行约定,而是选择斩草除根,将黄嬷嬷一家都处理掉。
否则的话,有这么一个把柄在,罗成青必然会被杨家的人要挟,罗成青算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愿意给他人当嫁衣,反正杨家都是卖身到闻人府的下人,有卖身契在手中,很好处理。
原主那时候根本没有察觉到不对,加上被迁怒的也不只是黄嬷嬷一家,那就更加想不到其中的原因了,只以为罗成青是为了帮她发泄心中的悲痛而已。
随着众多下人越说越多,越交代越详细,黄嬷嬷整个人的脸色都像鬼一样,惊恐又扭曲,对上闻人奚冷漠的目光,整个人都脱力瘫倒在地。
对闻人老板下药,女儿勾引上门姑爷,这两个随便一个,都足够他们一家子遭殃的了。
等最后一个下人说完,闻人奚这才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清脆的声音让人心头一跳。
“黄嬷嬷,你还有什么说的?”
“小姐!小姐!看在老奴为闻人家当牛做马多年的份上,您饶了我这一次吧!老奴下次再也不敢了!”
黄嬷嬷连滚带爬扑向闻人奚,她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能让闻人奚原谅,他们一家子都会出事。
之前想得很好,小英和罗成青之间偷偷摸摸的,罗成青也答应了,等到闻人老板死后,他掌握了闻人家和布庄,就纳小英当姨娘,小英年轻貌美,若是能够成为姨娘,那自己一家子在闻人家的地位肯定扶摇直上。
那时候被贪婪迷了眼,满心都是罗成青口中的美好未来,一直到被抓,黄嬷嬷才开始害怕起来。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闻人奚,就被站在闻人奚身旁的紫兰踹了出去,惨叫一声又迅速跪好,不停地磕头,口中都求饶的话语。
看上去可怜极了,可只要想到她做过的事情,就没有人会同情她。
“小姐,我家绿丫跟在小小姐身边,请您看在小小姐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次吧,老奴已经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小姐!求求小姐!”
“当牛做马?别忘了,我闻人家也是给月钱的,月钱还不低,黄嬷嬷,卖身到闻人家这么多年,如今却坑害主家?你哪里来的脸面求饶?”
“后悔?你会后悔,不过是因为被抓出来了而已,可不是因为做了下作的事情才后悔的。”闻人奚慢悠悠地说,完全没有被黄嬷嬷可怜的模样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