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殊望着凌若萱许久,正要开口时,耳边传来一声:
“要开船咯!”
已近知非之年的船夫头戴斗笠,从船舱里出来,支起桨,催促着岸上尚未上船的客人尽快上船。
他二人的眼神不约而同地从彼此身上移开,而后,易子殊转身向停靠在岸边等候多时的客船走去。凌若萱则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登上了船。易子殊独立于甲板之上,望着站在岸上的凌若萱许久。他从未发觉自己竟如此嘴笨,万语千言藏于心头,却不知如何开口。
船家解开束在岸边木桩上固定的麻绳,支起一人多高的船桨,在岸边用力一撑,船便顺势漂离了岸边。
少女面带桃花,嫣然巧笑,向他屈膝行礼:
“多保重。”
易子殊回过神来,连忙作揖还礼,回:“后会有期。”声音飘散着江风之中。
泛着粼粼波光的绿水,无情地将船推离岸边,向江心漂去。江两岸的黛色高山,忧如两扇巨门伫立于天地之间,孤舟则如江中一叶,向着徐徐打开的远山间漂去。她默默地站在原地,望着船渐行渐远,逐渐模糊了形状,最终消失在无尽的江雾里。
人生聚散无常,总有些相聚,也就会有些离别。
送走了易子殊,凌若萱独自回到住处,环顾着屋内的陈设,脑海中浮现的,满是这段时间与易子殊暂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画面。
她走到那张四方桌边,指尖触摸着桌上老旧掉漆的纹路,似乎诉说着诸多过往。在她常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坐下,望着空空的灶台,眼前浮现出那个站在烟雾缭绕中的身影,依旧挽着袖口,手持长勺在锅里翻炒着,仿佛有一大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正在等待着她,而那个满面阳光的少年也依旧坐在她对面,一个劲地为她夹菜,同她说着在外游历的趣事,逗她开心。而低下头,桌面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有没有,没有喷香的饭菜,没有锅铲敲击锅壁的声音,没有烧得火热的灶台,此刻坐在她对面的,没有面带微笑的少年,只有无尽的寂寞……
她浅浅一笑,起身,在静悄悄的屋里转转。地上,少年曾打过席地而卧的地方,已被收拾成原样,被褥皆已被放回了柜子。她脑海中浮现出初识之时,他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他四海为家,在此落脚;他在山路上将重伤昏迷的她捡回来医治,这屋子简陋,仅一张床,男女有别,他便将卧榻让予她养伤,自己却“铺条被褥,在房外地上睡”,这一睡,便是近一月……此刻,蹲下身伸手触碰,却感觉不到丝毫的余温。
起来,推开房门,窗边的小盆中,向阳而生的小红花已不知何时枯萎了,像是知道亲手栽种它的人已经远行,而沮丧得耷拉着脑袋。走到床边坐下,依稀记得那日少年端着亲自为她煎的药进来,递给她,看着她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