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盈不甘心,陡然想到了失色墨。之前唐夫子用失色墨做过文章,利用夫子们不在意,给晏知的成绩作假,故意将夫子们给晏知画的圈给抹掉了。
但当时谢山长查到了买失色墨的人,也有了别的证据,也就没有人再追查之前的痕迹。
会不会,张稳婆为了安全起见,也给这层绢帕弄了失色墨?只要将失色墨的痕迹弄掉,应该就有办法将原来的字迹显现出来。
只是……她晏盈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失色墨怎么显现?她只知道红岩墨的天敌是失色墨。于是她将这猜想告诉曹宣,希望博学多闻的他能知道答案。
曹宣想了想,便道:“让我试试吧。”
好在平日里看的书又多又杂,还是可以试一试的。书上虽然没有教给他失色墨的天敌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失色墨的成分是什么,也知道这种成分的反面是什么。
曹宣出门了一趟,留下晏盈和张婶面面相觑。
张婶还是不忘自己要拉红线的任务,继续热情地招待晏盈。为了大少爷,她拼啦!
曹宣回来后,东捣鼓一下西捣鼓一下,还真叫他把绢帕上的字迹也显现出来了。
看得晏盈眼睛发光:真是个实验型理科人才啊!爱了爱了!她一定要把曹宣收揽到门下!
三个人凑到绢帕前,只见上面显现出一段话来:云南有大旱,青梅竹马嬉宅前,早上到川中,一方山影长勾留。
说它是诗,它又算不得诗。没有任何韵味可言。
而且,张稳婆察觉到不对,给自己的妹妹传信,哪里会单单写首诗那么奇怪?
晏盈琢磨来琢磨去,愣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不是藏头,那是和地址有关系?云南怎么了?
晏盈一通头脑风暴,正打算问问张婶她们祖籍可是云南或四川的,就见曹宣已经像是悟了一般,进屋寻了一张纸,提笔写道:真宗旧事。
晏盈:???
我还在这头脑风暴呢。
曹宣写完,心道果然。果真是如此。他有些释然地看了看晏盈。她不是晏君乐的女儿,自然……也就不是他的仇人。
张婶见主子写出这四个字来,眼睛一碰到“真宗”,再想到之前晏盈问自己的一些问题,顿时就心惊肉跳的。
曹宣见她如此,便道:“张婶,您先回马车上去吧。我有些话与晏小姐说说。”
张婶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身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接下来的事她不能再掺和了,于是也应了:“张婶的嘴你知道,我不会与旁人说的,老方我都不跟他说。”
曹宣点点头。
等张婶走了,晏盈还在看着这四个字发呆。
平心而论,曹宣字如其人,好看得很,自带风骨,这四个字更是力透纸背,显现出写字人不平凡的心情。
原来张玉芳的四句诗,对应了四个字。
“云南”是滇,大旱,也就是没有水,所以是一个“真”字。
“青梅竹马”,也就是两个小人,是“二小”,在“宅”前,取上半部分,与“二小”合在一起,便是一个“宗”字。
“早上到川中”,“早”的上半部分是“日”,“川”的中间部分是一“丨”,合而为一就是“旧”。
“一方”是借代,扣“一口”,“山影”是象形,借代指“彐”,“长勾留”这个不用解释,就是“亅”,合在一起便是一个“事”字。
所以四个字合起来,就是“真宗旧事”。
曹宣一眼就看透了这内涵。古代人打字谜,对晏盈来说不甚熟悉,对曹宣这样的才子来说却不成问题。
晏盈仍在傻愣愣的,她方才是不是白做功夫了,还对着人家曹宣说“你不必问,我也不会说”。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要谁来说?曹宣那么聪明,看到张玉芳的诗就猜出了四字谜,看到这四个字肯定就猜到了她和太子的身世问题。
毕竟……这四个字也太直接了吧。
真宗旧事啊!
这个时空的秩序大致有些像前世的历史,华夏文明走了数千年,大概在南宋后发生了转弯,变成了“安朝”。安朝百姓都对以往历史有些熟悉,更别提是前朝了。
真宗,说的自然就是宋真宗!他有个儿子宋仁宗,就是传说里狸猫换太子的那个!
虽然狸猫换太子是后世人编造的,其实人家宋真宗和刘皇后刘娥感情可好了,但是架不住这种传说流传的快啊。你一说“真宗”,那必然是宋真宗,一说“仁宗”,必然是被狸猫换太子的“宋仁宗”。
真宗旧事,说的够直接了。就和真宗时期发生的事情一样,张玉芳也亲眼所见类似的事情发生。结合她在宫里的时间,也就是她看到了陆皇后的孩子被人换走了。不管被换走的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总之太子的身份是明了了的,她就是个假货。
单独这个证据,太子那边只怕有话说,可是加上之前晏盈和陆皇后已经收集到的证据,就齐全多了。又有太上皇作保,应该就没问题了。
最关键的是——她把太上皇给她的任务,就这么完成了!她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女吧,哪里都能遇到贵人!
晏盈望着曹宣,不愧是她的大福星啊,真是太招她喜欢了。
曹宣右手不自觉地碰了碰鼻子,总觉得晏盈看自己眼神不太对劲,而且不是他希望的那种不对劲。
晏盈准备立刻就去找太上皇,但要先感谢一番曹宣。
她立刻道:“往后你还想找人陪你放纸鸢,只管来找我!”
她一定积极满足曹宣的童心童趣!嘿呀,这样的臣子可真是用的放心啊,不仅各方面能力都强,还有这么一点可爱的小特点,简直太好了。
曹宣垂了垂眸,实在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东宫是首辅亲子,你是中宫嫡女?”
晏盈:……
事情确实是到了这么个地步,但是聪明如你曹宣,怎么会现在就问出这个问题来?这不是还没真相大白么。你不知道装韬光养晦么?
晏盈眼神复杂地在曹宣身上转了一圈,见他神情认真,想到今日诸事顺利,离不开曹宣的聪明才智,而她日后更是离不开曹宣这样可靠能干的下属,便点了点头,白皙的食指在嘴唇边竖起。
曹宣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跟到了她手指上,见她樱唇微微嘟起,就勾了勾嘴角,低声道:“我知道了。”
晏盈抬步就走了出去。知道就知道,何必那么低声缱绻,叫她险些中了**汤!她是要招徕属下,可不是要收后宫啊!
曹宣心情大好,跟着她走出门,边走边道:“我这边会封好口,方叔张婶都是知分寸的人。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来寻我。”
晏盈听得更是心慌意乱的,怎么,还没捞到你做下属,就开始为主公着想起来了?他再这样的话,她真的会想多的。
晏盈被曹宣送到了马车边上。她想要去找太上皇,却不能回崇文书院去找,只能递了拜帖,去承恩公府见孟雾芙。她与陆家陆银兰、周家孟雾芙是好友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
借了这个由头,她才进了承恩公府。这也是她和太上皇约好的。太上皇就信任承恩公,有什么消息就从承恩公府这里过。好在前段时间承恩公府出了事,兰夫子作为主家大怒,狠狠肃清了一遍家里,将一些鱼蛇混杂的都扫了出去。
太上皇就住在承恩公府,没想到下午才刚刚见完宝贝孙女,傍晚时分,她又来了。
他本是和承恩公二人下着棋,说着“还不知道她要多久才能查出来呢。”就听暗卫来报:主子,晏大小姐来了,说是稳婆证据已经到手,就等您去看。
太上皇嘴里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
就是青天在世,也不能这么快就查出来吧!他老人家当初也是因为在燕京经营深,才把那张姓婆子给挖出来,在张连芳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在她旧屋里翻了她阿姐的信了。那绢帕,自然也是太上皇一眼看出蹊跷,猜出来后,为了考验晏盈,又原位放回去了。
承恩公也一脸赞叹:“姐夫啊,你这孙女,是真厉害啊。哈哈哈,咱们大安第一次要有个女帝啦,有意思!人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都看得见啊。”
太上皇:“……”
朕的考题,怎么会那么简单!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考验,怎么被弄得像是他这个当祖父的徇私情了不成?他是那种看脸的人么?!
那丫头就是长得再像阿蕙,他也不至于如此感情用事啊!
“悄悄地请她过来。”太上皇吩咐完暗卫,一回头见承恩公,顿时气打不出一处来。那小舅子双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摇头晃脑的,嘴型分明是“女帝!女帝!女帝!”
太上皇一甩袖子:“她真有这个本事,我就真扶她做女帝!行了行了,你也别瞎起哄了,起开起开,为老不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