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远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说不定他外放一趟回燕京,陛下早就出来了。
一下子空出了俩指挥使的位置,吏部尚书王之庭和兵部又开始忙活了,总得添上吧。
而听常希说了调动安排的诸葛晟简直是如遭雷击。
明明身在清正殿,大热天的,他却感觉背后冒汗,滋滋的冷汗。
“怎么会?”诸葛晟想不明白,怎么就这么巧,他刚要找上齐思远办事了,齐思远就被外放了。
他倒也往是不是曹宣叛变了一事去想,可一听说不止是齐思远被外放了,就连那上林卫的康燕也被外放了。这俩人一起调动的,也算是合理安排。
再加上齐思远是高升,并非贬职或平调。看来曹宣没有出卖自己。
可诸葛晟还是心情很不好。他本来都想好计划了,这清君侧的计划需要一个羽林卫指挥使来完成。如今指挥使换了人做,那人岂能这般听他的话?
诸葛晟简直要疯。
常希还想从他嘴里挖出更多的人,于是劝道:“陛下,此事不行,还可以换个人嘛。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诸葛晟倒是有心想说,可他收买的人根本没几个,他拿什么来说。平日里做皇帝的时候,觉得自己富有四海,谁都合该听他的话,他有什么刻意收买的。唯独这齐思远,算得上心腹中的心腹,连晏君乐和父皇都不知道他们的联系的,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外放了。
他真是倒霉透了。
“你以为是朕不想么?”诸葛晟咬牙切齿的。
常希:“……”
得,他明白了。陛下手里头再无人可用了。
常希走后,诸葛晟闹起脾气来,即便困在床上,依然能说出一堆话来。太上皇又不打算立刻饿死他,渴死他,因此诸葛晟还当父皇有那么一丝父子亲情,自己性命总能保住的。
所以他现在就发起脾气来,闹着要见儿女,不管是定蓟公主还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他必须得见一个。
守着他的龙泉卫没法子,看陛下一副见不到儿女就要绝食的样子,他们也怕。急忙报给了太上皇。
诸葛晟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心里想着,定蓟那鬼丫头自然是不会来的,她怕是看自己一眼都嫌脏。那只要来一个老二,或是老三就好了。
最好是老二。
老二和自己一样,都排行第二,而且比自己还惨,没有母妃,不得重用,这样的人最喜欢往上爬了。诸葛晟之前是讨厌老二,觉得他心思多,一门心思盯着自己的皇位,这样有野心的儿子,他是不喜欢的。
可如今,想一想更有野心的定蓟,还有整天吃吃喝喝的老三,能帮上自己这个老子的,还是只有老二了。
谁让老二有所图呢。有所图,必然就和自己是一路人。不像定蓟,混着混着,跑到父皇那边去了。
诸葛晟都想好了,老二不就是想要太子之位么,他就给他画个饼,至于等他出去了,做不做得到,那又是之后的事情了。反正他来几句“勉之”,老二说不定就屁颠屁颠去办事了。
尤其是最近啊,定蓟掌权,那老二肯定不得志啊。二人可是多次结仇的。诸葛晟可没忘记自己上次拉偏架,他对老二是偏了心的。这导致定蓟与他离心,可老二肯定是记着自己这个情的。
而且他们父子俩也有很多相似之处。诸葛晟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立刻将老二闹过来。
至于为何不让常希悄悄找上二皇子来?他倒是想啊,可惜常希后面不知道是不是被诸葛盈发现了他“身在曹营心在汉”,已经有几天没来清正殿了。诸葛晟都可以想象他的惨状了。常希没来,诸葛晟只能泼妇撒泼似的,闹着绝食来达到目的。
太上皇听说诸葛晟闹着绝食,只为了见见儿女,立时就冷笑起来:“他若有这慈心,也没有今日了。”
诸葛盈正好在旁,她倒是笑道:“只怕父皇说是见儿女,实则想见的唯有二弟一人。”
老二?
太上皇倒觉得有一些奇怪了。可一想到之前二皇子做的事,他又全都能明白过来了。二皇子与诸葛晟,都行二,都有野心,都想上位,而且前面都有一个影响力大、能挡住自己的兄姐。
看来诸葛晟是发现自己用不上羽林卫了,就只好打二皇子的主意了。“老二并无兵马,就算去见了他,又能如何。”
诸葛盈笑道:“或许这一次他倒未必想要清君侧呢,他只是想要出去呢。”
是啊,二皇子若是见到了父皇这般模样,再被他劝说几句,再往朝堂上一站,说父皇根本没病,诱导大臣们去见父皇,那这出戏就算是砸了。
虽然肯定也能收拾得起来,但到底是麻烦。
太上皇明白了,嘿然冷笑两声,才道:“他要绝食,就饿死算了。”
诸葛盈却知道太上皇必然是不想就这么处死皇帝的,饿死皇帝怎么也不好听。他这说的都是气话。就劝道:“祖父。咱们不叫老二去见他就好了,他不至于真的不吃饭。”
是了,他们都看准了诸葛晟的。他那人欺软怕硬,就算说“绝食”,也定然撑不了几日。
太上皇也知道小儿子这番秉性,他忽然想了个好主意:“不是闹着要去见儿女么?趁着你还是他女儿,就去见见他吧。”
看着太上皇嘴角笑意,诸葛盈哪里不知道,祖父的意思是:就去气气他吧。
太上皇着实是生气的,他还想起了之前诸葛晟怎么也不信诸葛盈能行,他偏偏要让他好好看看,他女儿比他强。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了。
诸葛盈心道,她和祖父简直可以组成一个竹笋组合了,一脉相承的笋。竹笋——祖孙,正好对上。
“您说的有道理。”诸葛盈郑重其事地一握拳,“我得赶紧去见一见我父皇,这么多日没见我,他肯定想我了。”
太上皇哈哈大笑。
诸葛盈就进了清正殿,这些日子常希都从皇帝这里套不出什么消息来了,没意思得很。皇帝是真没用,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居然还是一点人都没有,唉。
诸葛晟充满期待的眼神看过来,一见是诸葛盈,立刻就歪头歪嘴的,显然是气坏了,阴阳怪气道:“你还有脸来?”
诸葛盈嘿嘿笑:“父皇不是说了,想见见儿女么?虽然女儿不愿意承认,可的确是您的女儿呀。”
诸葛晟躺在床上,并无气力,对诸葛盈没有任何威胁。诸葛盈当然也不怕他。
更让她欣赏的是,诸葛晟“期待——失望”的眼神,真是有趣。“您以为来的是老二?放心,他忙着呢,没空来见您。”
诸葛晟:“……”他更阴阳怪气了:“老二得罪了你那么多次,你还会安排他差事?”
诸葛盈:“瞧您说的,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诸葛晟信她才有鬼,要真是一家子骨肉,他何至于被关在了这里?她对他,是背叛,没有丝毫父女之情。“你现在得意了,暂代朝政,威风得很,不是比他更忙?”
他想见的是可怂恿、可利用的老二,可不是诸葛盈这吃里扒外的混账女儿。
诸葛盈一摊手:“再如何忙,听说您想我,我也要来见您啊。父不慈,女却不能不孝。当日您幽禁我,如今祖父幽禁您,这是报应,还说报应,还是报应啊?”
论起耍嘴皮子,诸葛家就数诸葛盈拿头名。她还不是那种只会打嘴皮子功夫的,偏偏还有能力。所以她这点子耍嘴皮子气人的功夫,在太上皇那里就算不上是缺点了。有时候就连太上皇都要钦佩她。
和宣明太子真是不一样啊。宣明的嘴上功夫就不行,好在涵养好。可阿盈不愧是野路子出身,方法野,思路野。野一点无所谓,是他太上皇的孙女嘛。
诸葛晟简直快被诸葛盈气到晕厥,这么一个不孝女,还好意思到他跟前来卖乖。他自己不仁不义,他认了,在太上皇面前也抬不起脸来,可诸葛盈算是什么玩意儿?她这么混账,父皇怎么不说?
他就知道,这个逆女始终记得当日关她在暗牢的仇。她可记仇了呢。
诸葛盈对自己的这个优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记仇怎么了?她不仅记小家的仇,也记大家的仇,北翟夺走了燕云十六州,她就非要从它手中夺回来,才算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诸葛晟闭上眼,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他怕自己被这女儿气死,那就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即便是她要背锅,他也不愿意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宣明太子就算是那么多人歌功颂德,深深怀念,又有什么用,他连皇帝都没做成,死的时候还是个太子,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转世了,做了个贫民之子也未可知。
一想到这些,诸葛晟的心气就平了。
诸葛盈偏不如他的意,凑到他跟前道:“父皇,我这有个消息,倒是可以说给您听一听。”
这消息是皇帝目前还不知道的。他所知道的,都是诸葛盈授意常希说给他听的。
“我阿娘和您和离了。”
诸葛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满眼的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一国皇后,在皇帝生病的时候与之和离,这合理么?满朝文武能答应?还有,凭什么是陆晚亭她想和离就和离?!问过朕的意见了吗?
“这怎么不可能了。”诸葛盈笑道,“若非实在不行,我还想让我阿娘休夫呢。”
和离已经够离谱了,“休夫”这个字眼一出来,顿时激怒了诸葛晟那顽强的男人自尊心。他咬牙切齿,在床上握紧了拳头:“她休想!这么荒唐的事,父皇怎么会同意?”
虽说不喜欢陆晚亭,从来没喜欢过,但诸葛晟也知道她是个好皇后,这样一个皇后,可以给足他颜面。这些年后宫也不需要他操心,从来没闹出过什么事来。
而且,诸葛晟娶了陆晚亭之后,一直有一种隐秘的快感:你裴初骤不是很厉害么,可你和我那兄长一样死的早啊,所以你的心上人也成了我的人。还有兄长,若你知道你死之后你的好友有这样的命运,怕是死了也难受吧。
那两个与世无双的人难受,他心里头就好受了。虽说他一心喜欢韩缃,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只有兄长死了之后,陆晚亭这样家世才貌的人,才轮得到他选。
诸葛盈冷了脸色:“有你这样的丈夫,才是我阿娘的不幸。是祖父系的红线,如今解下来了,岂非正好。”
可诸葛晟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他明明不喜欢陆晚亭,现在也恨诸葛盈得很,可他就是觉得很伤自尊。他还在纠结着:“你怎么也会同意?你母后走了,你就不是嫡女了。”
诸葛盈:“凭我今日能力,即便不是嫡女又如何。”端的是嚣张,可诸葛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诸葛晟还是想不通,怎么会有诸葛盈这么傻的人呢。放着捷径不走,非要成全她阿娘。他现在连带着陆晚亭也恨上了。她居然为了离开自己,连皇后都不做了。他都可以想象了,来日史书上肯定记了一笔,他诸葛晟很没用,连皇后都抛弃自己。还美其名曰“和离”。
父皇对他真是太心狠了。哪有他这么做公公的,对待儿媳妇,倒比对亲儿子还好。
诸葛盈还在输出:“这些年,我阿娘为了你的后宫操心良多,靖远伯府是一份好处没占,还要让你猜忌。我阿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了你。我宁可自己不要出生,也不要我阿娘受这种苦。”
诸葛晟心道,这小狼崽子还是图穷匕见了吧。之前还“您”“您”“您”的,现在就一口一个“你”了。显然是沉不住气了。诸葛晟有意再激一激她,找找她的破绽:“可你阿娘就是嫁给朕了呀,在朕身下承欢,这才有了你——”
“嘭!”诸葛盈一拳打在了父亲的脸上。这一次她没有容情,是真的痛打。
诸葛晟几日前被太上皇打的左右对称还没有完全消失,如今又被女儿打了一拳,还是打在了右脸上。右脸的高度瞬间高于左脸,可以昂扬了。
诸葛晟一脸不可置信,“你敢打朕?”
父皇打他,情有可原,他有错在先,而且对上父皇一直保留了从前的习性,小心谨慎,装乖孙子,可诸葛盈,她是他的女儿,她怎么敢动手?!她凭什么?以为暂代朝政就稳妥了吗?难道真的以为自己不会翻船么?父皇见到这样不敬父亲的女儿,就不觉得这个孙女可怕么?
诸葛盈冷脸:“打都打了。”
诸葛晟说她可以,没资格说她的阿娘。陆晚亭在后宫磋磨了这么多年,完全可以说是拜他所赐。若非他谋害了宣明太子,裴初骤不会去追究死因,也不会被害死,陆晚亭就可以嫁给心上人,不知道多幸福美满。三友的约定,去杭州府,还无一人成行呢。
她就是要狠狠打诸葛晟一个大耳瓜子!女儿又怎么了,父亲做得不对,我照样打!
诸葛晟脸上出现癫狂:“好啊,朕就知道你是个祸害。早早将你送了出去,你还能自己跑回来。如今还联合了你祖父,要来害朕。”
诸葛盈并不觉得伤心,她并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如今皇帝自己自爆,她更觉得无所谓了。倒是诸葛晟真是个被害妄想症,分明是他有错在前,是他自私自利。
“你可真是丈八高的灯台——照的见别人,照不见自己啊。”诸葛盈不吝于点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没有人爱你,你也不配被人爱。”
诸葛晟被激怒了,若非受限,他现在就要冲上去打死诸葛盈这个不孝女。历来只有弑父是不容于天下的,杀子却不是什么大罪。
诸葛盈心情好,还奉送给了他一个消息:“其实吧,韩氏没有被晏君乐带走,他俩也没有再续前缘。这时候韩氏还在哭呢,哭晏家倒了,她的儿女该怎么办呀。”
她脸上恶意很明显,可诸葛晟是听明白了。他心里恍若被重重地锤了一鼓,过去想不明白的事,眼下都明白过来了。
“是你!是你!你带走了缃儿!”诸葛晟喃喃自语,“怪不得,朕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
他派出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却寻不到晏君乐对韩氏的藏身之地。
原来他一开始就弄错了,是诸葛盈做的,她故意带走了韩氏,设计了一场戏,成功地离间了他和晏君乐。
事已至此,他得承认,和这个女儿斗,他满盘皆输。
和晏君乐闹掰,这没什么,诸葛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可一想到韩缃是被带走的,日子肯定过的不好,他就心如刀绞:“你放了缃儿。她只是一个妇人,什么也不懂。”
诸葛盈有些惊讶了。他自身都难保了,泥菩萨渡江,居然还想着别人。
恋爱脑原著真是害死男主了呀。
她挑起一抹笑:“那可不行。她害了我十多年,我不杀了她都是轻的。”
诸葛晟一想到柔弱的韩缃被诸葛盈派人暗害,不知道怎么严刑折磨,就心里头难受。是他的错,他若早能发现诸葛盈的阴谋诡计,又何至于此。缃儿早让他救出来了。
诸葛盈也是真不明白:“韩氏一心想着她和晏君乐的三个儿女,这里面没有一个是你的孩子。你居然还惦记她?”
“你不懂。”诸葛晟觉得自己和韩缃是真爱,诸葛盈这种满脑子野心的人必然是不懂的。“缃儿她爱我。”
呵呵。
诸葛晟是真的觉得只要不是韩氏告诉了晏君乐自己的下落,然后跟着他离开了,就不算是背叛了自己。这样一想,往日的爱恋又回来了。
他怒指着诸葛盈:“是你!你见不得我们好,你好狠毒的心,早该在你刚出生就摔死你的。”
还是他心软了,将她送去了晏家。
诸葛盈柳眉倒竖,简直想立刻跟随祖父学习扒皮大法。她收了收神态,嘿嘿笑:“是是是,你说得对。我好狠毒的心我就是见不得你们好。我这么坏,我得改正啊。你放心,我现在就将韩氏送入晏君乐的大牢,让他们夫妻团圆。”
“你若是感兴趣,也可以安排你在旁边看着,说不定还有一场苟合的戏呢。”
请知悉本网:https://www.bqg70.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g70.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