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你是怎么杀的张康雄？”秦东来问。

坐在审讯凳子上的高远很平静，似乎对于自己被抓的事情不怎么在乎，看了一眼秦东来他笑着说“就那么杀的呗,一个酒鬼,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知道。哼，便宜他了。那天我老婆回娘家,我把她的钥匙拿下来了，那里有张康雄家的钥匙,那个贱人，晚上以为我睡着了就偷偷的去那边,后来被我发现了竟然还恬不知耻的说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可惜了，让她逃过去了。”

“你是从天台过去的吗？”秦东来问。

“是的，虽然没了双腿,可我也不是废人,我还有手,我用手拄着地一点点挪过去的,虽然费点时间,但是过去还很顺利，那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屋子里张康雄的呼噜声都能把房盖给顶开,我打开门，进去,他就那么趴在床上,我就拿着锤子一下一下的给他砸扁了哈哈哈——”看着高远有点癫狂的笑着,观看着的几个警察都沉默了。

高远本来是一个人人羡慕的司机，为了救妻子双腿压折，本来他是个很坚强的人,从他自己在家里糊火柴能看的出来，是一个在艰险环境也不放弃的人，大妞去打听过，高远除了糊火柴，还有做一些手工，每个月能挣十几元钱，他本身是城市户口也有供应粮，还有残疾补助，虽然都不多，但是加上他老婆每个月挣的钱足够他们花用了，并不像他老婆说的那样拮据，只是高远残疾，有些事情力不从心，时间长了妻子埋怨，又受不住诱惑，就高远说，他妻子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迫于无奈，曾经高远也提出过离婚，可是他妻子说如果她跟高远离婚了会有人说闲话，就这样一天天，看着妻子每次出门梳洗打扮回来又笑容满面，他心如刀割，最终痛下杀手。

又是一出悲剧，大妞亲自送赵凤秦回去，看见赵凤琴的父亲，正躺在床上流泪，床上有赵凤琴临走前给他放的水和蛋糕，一口也没动，这老人看着闺女被带走也不想活了，这是准备绝食呢。不过也是如果赵凤琴不在了或许他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了。

“好好跟你父亲生活吧，你才三十六岁，以后日子还长呢，向前看，不为了你自己也看看你父亲，他一生已经够坎坷了，让他晚年幸福一些吧。”大妞忍不住劝了几句，虽然她年级比赵凤琴小多了。

赵凤琴看着炕上躺着的父亲，忍不住趴在老人身上哭了起来，那位老人一手摸着她的头发一个劲的说“都过去了，没事了。”

大妞离开了，许久以后，从樊东那里知道赵凤琴，找了个上门女婿，那人与她儿子一样也是小儿麻痹，但是人很乐观，两口子和和气气的，赵凤琴四十岁上又有了一个儿子，孩子出生后没多久去就吃了药丸，预防小儿麻痹的，这个孩子很健康，赵凤琴老父亲活到七十八岁，因为赵凤琴照顾的好，老人没多久就能坐起来了，虽然走路费劲，后来还帮赵凤琴带了孩子，晚年很幸福。

幸福不幸福似乎只是一念之差，张康雄把不幸带给了别人，也带给了自己，他毁了两个家庭，自己也难逃厄运。

一晃三年过去，家里两个孩子都五岁了，正是淘气的时候，这三年大妞参加了调查组，全省巡查专门负责指导案件调查，破获了许多案件也得到了许多嘉奖，郑森没有再开长途车，他现在已经在单位做一个小领导，负责调度车辆，工作还算清闲，每天抽出更多的时间陪孩子，这年代做父亲的没有像他这样，孩子的事情一手包，大妞工作多，每个月至少出差一次，有的时候这个案子刚结束下个案子又开始了。

家里的事情就都交给郑森了，不光家里孩子的问题，大妞两个妹妹，一个已经二十一了，该找对象了，另一个还在上小学，平常也需要照顾。给郑森也忙坏了。

说起小翠，现在已经是妇联干事，去年因为工作好被市妇联看重给调过去了，现在也算是个小干部，给介绍工作的很多呢。不过大多数没等小翠反对，郑森倒是看不上了，用他的话说，媳妇不在家他得好好把关。至于小翠自己更没啥想法了，她在姐姐姐夫家里已经住了这么些年了，多少都看明白姐姐姐夫相处模式了，她在妇联也看了许多这年代的夫妻矛盾，双方一对比，她就知道自己找个什么样的，而且她受姐姐影响，觉着自己工作稳定，收入稳定足够养活自己，如果结了婚过得不如意，还不如单身。

这个话虽然是大妞说的，但是不是对她说的，是对她妈马红梅说的，去年大力哥和嫂子又生了个小子，两口子忙不过来还是马红梅给带的，她也没时间过来看闺女，还是大妞一家子回去过中秋节，马红梅就念叨小翠，都二十了大姑娘了再不结婚就晚了怎么怎么样的，大妞看小翠被念叨久了，就跟她妈说“小翠现在每月工资三十七块五，明年单位也能分配宿舍，到时候有房有钱，自己都能养活一家子人，要是找个对象不可心过日子闹心吧啦的，还不如自己过还自在。”这话一出口被他妈给拍了两巴掌，可是小翠却上心了，心想姐姐说的对，一定找个顺心如意的。不然就单身。

就这么的小翠婚事就一直没定下来，梅子上学成绩很好，就是这孩子还有点八卦，东家长西家短的，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能听到她说上一堆，院里几乎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她。这个问题大妞也说过很多次了，好在梅子还听劝，听了八卦后没有往外说，只是跟着家人念叨。这孩子也许是有天赋，就从孩子当中乱七八糟听一堆话，很快就能从中挑选出相关联的，然后做出正确的结论，没错梅子听得八卦百分之九十都是准确的，这是大妞很惊奇的地方。甚至都有点怀疑，梅子的大脑也是变异的。她还会引导别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这就很有天赋了，大妞想了想给梅子订了几份学生报，这孩子将来没准能当个记者也说不定。

过了年就是七二年了，这三年他们调查组，不光去处理新案，还结了许多旧案。收获非常多，就是大妞的档案上也是记了满满登登，光是大案就破获了三十多起，还有一些小案，和指导案件没有记录。

眼看过年了，调查组也放假了，回去过年，大妞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到单位了，这次回来倒是有些意外张强已经调走了升官了，直接去了哈市做刑侦队长，别看着职务好像一样，但一个是四线小城，一个是省会，肯定是高升，不过大妞意外的是，他们新队长并不是秦东来，而是从外面调进来的一个队长，叫范庭，大妞对这个范庭队长不了解，但是有一点清楚，这位队长太能开会，每天都得开一次会议，还不是跟案件有关的，全都是学习会议，上了几天班大妞就知道为什么她那些同事听到开会都露出苦笑了，这种会议不参加还不行，参加了还得表现积极。简直折磨人。

很显然范庭也知道大妞的名号，虽然她在单位没有什么职位只是一般的警员，但是能被选到调查组当副组长的人肯定不一般，他觉着自己想要站稳脚跟就要压服这个马淑兰，所以每次开会总让大妞背材料，正常来说，如果背不下来，他就能说几句，可惜每次马淑兰都背的非常正确一点也没有错。如果他提出问题，马淑兰回答的更厉害，连几页几页都记得非常清楚。

有的时候马淑兰还会反问，有一次还差点问的他下不来台，之后就再也不问了。

大妞对这个事情很腻烦。但是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爷不能不妥协。

在家正常上班一个月，大妞都有些懒惰起来，白天上班的时候都有些犯困，晚上回家更是说说话就睡着了。

“明天你请半天假，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郑森说道。

“看什么？”大妞打了个哈气，没反应过来。

“你最近没精神，从来没有过的事，看看是不是那里有什么问题。”郑森对于家人的身体健康十分清楚，大妞这个样子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大妞一听一下子清醒了，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郑森，“那明天我请假，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让楼上同事帮着请了个假，大妞跟郑森去了医院，本来郑森想带她去看内科，大妞却拉着他去了妇产科“你-”郑森惊讶的指了指大妞，又看了看她的肚子。

“我也说不准，看看再说。”

一查，“怀孕八周了，一切正常。”医生看了看手上的单子说道。

惊喜一下子涌了上来，不过郑森问医生“医生，她最近犯困，说说话就能睡着，这个正常吗？”

医生点点头“是正常现象。没事。”

从医院出来，郑森高兴坏了，大妞也高兴，孩子五岁了，他们俩就想着再要一个，大妞生了孩子有人帮着带，孩子送托儿所之后爸爸带的比她多，如果不是考虑孩子的感受，她可能两年前就再要了。

不过这次郑森也不说要女儿的话了，男孩女孩都一样，小男孩虽然调皮，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也很暖心，越是跟孩子相处郑森跟孩子越亲密，他发现父子之间的感情也是可以很好的。

大妞怀孕后总犯困，到了单位一开会就睡觉，他们新队长还想说什么，大妞总是笑着说“真抱歉，这女人一怀孕，就有点控制不住，睡不醒呢。”

新队长也说不出来什么。

说起来大妞觉着现在面对新队长有些腻烦，正经事不做，整天净整用不着的。

小年那天林志博和佟雅芳突然来了，怀孕的事情已经打电话告诉他们了，可是佟雅芳说最近比较忙，小年就不过来了，没想到他们突然来了，肯定是有事。

“我们要调回去了。”吃了晚饭几个坐在客厅，林志博和佟雅芳突然说道。

“怎么这么突然。”郑森问。

“也不是突然，现在京城非常缺人，我和你林叔本来就没什么事，之前的事情张玉霜已经供认不讳，所以这次才要把我们调回去。”

“可是这样会不会再有什么事情。”郑森说。

“你林叔这次回去是准备做副院长的，原来的老院长也写信让你林叔回去。”

林志博看了看他们两个“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去？”

大妞和郑森吃惊的问“我们？”

“嗯，我和你妈这次调回去，应该没什么事了，老院长知道你也在这边，就提出让你跟着一起调回去，你跟着你母亲这边能落户，你过去了可以进运输公司，你看你想继续做司机还是做行政都随你，淑兰，本来就是公职，看看能不能直接平调过去。如果你们跟我们一起走的话，就把你资料调上去，我让老院长看看能不能办。主要是趁这个机会好调动，等我们两个走了，你们再想回就麻烦了。现在孩子户口随母亲，只要大妞调过去了，孩子户口也就能上了。”林志博说道。

郑森和大妞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林叔妈，我们考虑一下，在给你们答复吧。”大妞说道。

“好，你们好好考虑，就是过去也是年后的事情了。”林志博说道。

这个事情很突然，大妞跟郑森都有点措手不急，要是去京城大妞肯定是想的，就是为了孩子着想，还是在京城好，而且他们在京城也不是没有家，甚至京城那边才是他们的根基，他们让黑子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将来他们进京做准备的。

只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家里这边父母爷爷，还有许多亲戚，还有梅子小翠，都在墨市，她这一走，这姐俩怎么办？

“姐，没事，我们妇联可以解决住宿的问题，梅子跟着我，上学啥的也不用担心，你就放心走吧。”小翠现在独立的很，一听姐姐说的事，根本没打犇直接就回了。

“姐，我跟着二姐，没问题，就是有点想你了。”梅子说道。

大妞捏了捏梅子的两个小辫子“想姐放假就到姐那去，你好好学习，等你念了高中，大学考到京城，不就跟姐在一块了。”

梅子努努鼻子说“姐，现在都不高考了。”

大妞笑了笑，“你就好好学习就行了，等你毕业了，高考就有了。”

梅子嘻嘻笑了“姐你放心吧，我一定考到京城去。我要上京城最好的大学。”

大妞说道这，基本上就确定了要走了，其实现在真的是最好的时机了，这个机会不掌握就要等大批知青回去了。那个时候郑森就算调回去，大妞这边也会有些麻烦，因为她不是知青调过去遥遥无期。

确定了要走，他们也不拖泥带水，大妞的一些工作资料整理后复印一份，被邮寄到京城，事情是老院长帮着办的，不过这时候事情就是郑森可以随着母亲的关系走，落户没问题，再找个工作，就行了，大妞这里如果没有能力想要调过去也不容易，这年代两地分居多的是，而且孩子户口跟母亲走，双胞胎也不一定能调回去。

好在大妞的履历好，那么厚的一沓子立功资料，往市局领导办公桌上一摆，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他们也调查了一下，看看这上面履历是不是真的，这时又碰到一个人，看到大妞的档案，就问做什么，听说要调到京里来，那人就哈哈笑了笑，你们要是不要，我这边就下调令了，这可是个人才，要不是知道她家里人都在当地，没想到她会进京，我早就把她调过来了。

管人事的主任一问，才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同志在当地还真有名。

就这么的，大妞的调令年前就下来了，年后初七去新单位报道，调令竟然跟郑森同时下来的。

从做决定到收到调令还不到五天，而且也没有时间让他们耽搁了，得赶紧准备。

小翠这边妇联给安排了房子，知道人家姐姐姐夫去京城了，房子人家给倒出来了，就给小翠分了一个三十多平的楼房，还是新楼，就在大妞家不远的一栋楼里，那家住户也是调走了，分到房子后郑森用了一天时间就给屋子收拾了一下，这房子原来房主也没住几天，三十平的两室姐俩一人一间，家里的家具能搬过来的就搬过来，她们屋子虽然小，可放床和柜子还是没问题的，屋子里只有那张罗汉床比较有价值，小翠她们家具足够用了，郑森就把罗汉床给拆了，包好直接邮寄到京城，他们家以前铺的地板，郑森给起了，找师傅直接铺到小翠家里，剩下的，郑森送人了，他那个朋友家里也是小户型，剩下的也够铺还剩下一点。

除了那张床，家里其它东西都给两姐妹留下了。这些东西就是将来结婚成家，也是足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