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财被扯党扯职后,索罗村的村长就一直空着。苏安临时管起了索罗村村长的事情,后来苏安听到了风言风语的闲话,辞掉了索罗村的村长,索罗村名正言顺地举行了一次村长选举。说是选举,其实是举手表决。先是大家议定几个人,当然是最能代表村民意愿,又能服从苏安管理的人选,再由村民举手通过。被赶出学校的大嘴和德爷首当其中,再就是有德和三友、上善。老秤嫌事情多,又没好处,跟着苏安麻烦就会接踵而来,就一口拒绝了。有德被巧娘拦下了,说是跟着苏安没好事,得罪人不说,以后惹的猪嫌狗不爱的。上善没意见,选就选了,选不上也没什么影响,主要是怕苏安给自己戴个小帽子。三友向来胆小,做事有点迂腐守旧,不过苏安说什么,估计会顺着苏安的意思来揣摩。大嘴和德爷年纪大了些,但对于权力的理解已经深入到了骨髓里。德爷说一把老骨头了,怕什么呢!
这是索罗村自建村起最民主的一次选举了。从学校里搬来的课桌摆在索罗村旧庙院的场地上。苏安和岁旦坐在桌子后面,村民或蹲或站议论纷纷。苏安先是阐述了村长的重要性,接着就念出了候选人的名字。有德和老秤退出后,剩下的四人就从村民的选举中产生今后的村长。本来是举手表决的,苏安后来玩了个新鲜的。给每个村民手中发了一张纸条,说是写上要选村长的名字,有些会写字,有些不会写。苏安就把四人编成了数字。洋码字很多人认识也会写。就这样用数字替代了人名,村长其实在村民的数字里选出来的。苏安和岁旦整理好选票,我被苏安指定统计数字。最终结果是德爷获票最多,上善其二,大嘴居三,三友扫尾。这跟大家预测的差不多。苏安对这个选举还是比较认可的。苏安叫德爷给大家说几句,德爷先是抽了几口旱烟,慢腾腾地说,既然大家选了他,他就担待起村长的角色。不过他有言在先,他做村长起,不管老少都要出工,而且还要早起晚归。笨鸟先飞,薄积厚发。大家要团结一致,才能克服困难。相信我们能从拼搏中获得回报。村民使劲地鼓掌。老秤说德爷讲的好,我们需要强有力的领导,但我们更需要温饱。首先把大家的肚子喂饱了,剩下的事情都好办。德爷说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全了,常言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既然大伙期盼的和他想的碰到一起了,总能碰出激情的火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还怕以后我们会饿肚子吗?大家又是热烈地鼓掌。鞭杆说他只要把温饱解决了,我们累死累活就交给他了。我们受点罪没什么,只要后代不受罪,那就值了!
苏安见大家对选举结果还比较满意,在众人议论的时候讲了政策上的原则和索罗村,堡子村今后的发展方向。我自这次村长选举,才发现苏安的厉害之处。早先的苏安不懂权力的发挥,是他没有用政治武装自家的头脑。这些年的苏安早把政治和权力融入到了日常生活中。这也是他能指挥索罗村和堡子村的最大原因。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传达政策和执行政策的前提下,把权力发挥到了极致的表现。他用政策指导人们的思想,再用权力约束人们,这就是他能做领导的原因。
自从喜娃爹被送去洮河后,我们就再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包括老杜。我其实蛮怀念瞎瞎的,我喜欢瞎瞎的歌声。但岁月留给我的只有风从山坡怒吼而过的声音。尤其是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起瞎瞎在这空旷的原野里歌唱的惬意。那些属于他的花花草草还在,但属于我的歌声早埋灭在了岁月里。我有时觉的自己的这种想法太幼稚,一个已经被岁月审判了的人,我怀念他为了什么?但是每到这个季节里,我看到满树的杏花和梨花的时候,就会想起瞎瞎,想起他的歌声。他曾经给予我快乐的人,我早在心里头深深埋下了属于他的影子。这些年杜家五兄弟受到老杜的影响,夹着尾巴在做人。我很少看见他们替巧娘出气的那场面了。杜家在花花出嫁和晓生结婚的时候,来过索罗村。杜家的人有气场,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得了的。我一直怕这种带有威严的气场。虽然他们属于地主阶级,但对于我来说,我更惧怕的是他们的那种威严。我看着他们几兄弟都觉的紧张不安,用我们索罗村的土话形容他们弟兄就是:杀牛的眼睛,钟馗的胡子,焦赞的身材。杜老五喜欢唱戏,这在附近是出了名的。老杜曾经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寻死寻活过,但都没有把杜老五从戏子的角色上拉回来。杜老五喜欢戏是深入到了骨头里的。因此上,从打杜老爷去了洮河起,杜老五嘴上的戏文就没有断过。自从瞎瞎的歌声消失在记忆里的时候,杜老五的戏文就是在这个年代,唯一能带给人们快乐的东西。虽然堡子村的戏台早已经被苏安和岁旦拆的七零八散。我看戏,但不会唱戏。我能记住戏文,但模仿不了戏子的一举一动。我自认五音不全,除了会唱社火的秧歌外,音律对于我来说是太奢侈的东西。我一度怀疑杜老五这些年唱戏是因为他爹。只有心里有事情的人,才会用说唱的方式宣泄心中的压抑,这和红霞有点相似,但红霞是疯病。杜老五是爱唱戏,神经上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