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双和狗娃的儿子卫兵,黄婶的女儿晓萍今年初中毕业。童双早先问我要上高中。我说读中专也可以,童双说他哥哥都可以读高中,她为什么就不能读?我说童文当时比较特殊,顺着形势走的。她就不一样了,现在读中专好过上高中,出来照样分配。童双因为这件事还和我跟丹丹堵了几天气,最后答应去读中专,说我们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了。我笑着说她能考上中专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童双说我想的美,考不上学校就不能光宗耀祖了?丹丹在旁边骂童双没教养,怎么和父母说话的?童裕、童幸缠着问我和丹丹,那以后他们读什么学校?我说上什么学校都可以。只要比我强,她们就比我和他娘厉害。童双说我和丹丹偏心,向着童文和童武。丹丹把童双搂在怀里说,我的傻丫头,你们都是娘的心头肉,那能一个疼一个不疼呢?
德爷的村长是村民选的,但村民不买德爷的账。我经常听到村三友和上善说那里分地了,那里包干包产了。不过说这话的人很多,没有谁敢叫板苏安分地的。私下里就有人议论三财、庆明爹和树生爹的远见。说是要是那时候冒着杀头的危险把事情给办成了,不至于到头来还是没盼头?德爷一催上工,就有人不是说拉肚子,就是胳膊腿子疼。德爷知道村民闹情绪的根由,但苏安不发话,德爷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造次。其实自从村民开始不听指挥的时候,苏安就已经预感到村民的抵抗情绪了。苏安也从收音机里听到了新闻,新闻里说哪里哪里的粮食又丰收了,农民喜笑颜开地庆祝丰收后的欢乐。小岗村的事情已经过去好久了,但山沟乡还是一尘不变地执行着先前的政策。苏安的内心世界其实早以开始动摇了,他何尝不渴望索罗村和堡子村有更多的粮产出,有更好的收入。但是这个头他不敢开,也不敢带。他曾想过去找石干,把自己的想法跟石干谈一下,但他怕自己的支书生涯就此结束。其实苏安自从当支书起,自我有种官威的膨胀。他的美感来自于可以对任何村民呼来喊去后的得意和自豪。这种感觉已经深深地融入到了自己的骨髓里。他自我的感觉是村官不大,是最能发号施令的人。就是在队里闹饥荒的时候,缴公粮公款他一次都没有落下,只要他苏安说一,就没有人敢说二。但对于分地,苏安真的拿捏不准。但他还是喜欢听收音机里的新闻,尤其是听到粮食增产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颤抖一下。苏安爱听收音机和我爱听收音机是存在关联的。只要苏安家的收音机不响了,我就给丹丹说苏安的收音机又死了,我感觉不到苏安听收音机的心情,但我能体会到我听收音机的激动。我除了听收音机,就是找苏安要报纸。这些事情苏安知道,他还叫过我假秀才。我说大爷我是真十八!假八两。那时候,苏安的脸上就会有灿烂的微笑给我看。我知道苏安脸上短暂的微笑来之不易,我要乘着这浅浅的微笑给苏安留下好印象,说不定会多给我几份报纸呢。我一直渴望走进苏安的内心里去,看看他心田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恨自己能在索罗村游荡,但不能在苏安的心里走走。于是我渴望自己是苏安心动的女人,然后我就能掌握苏安的心。我就能知道苏安到底在想什么。杜老五唱过的戏里有句千金一笑。我曾问李少华千金一笑什么意思?李少华就给我讲了千金一笑的故事。那时候我知道女人有多厉害,能倾国倾城。于是我渴望自己是苏安的女人,是他千金一笑的女人。
童双和卫兵考上了柳湖师专,晓萍读了卫校。这几年山沟初中读中专的不是去柳湖师专,就是上了柳湖卫校。其实当时能考上中专,都是出类拔萃的学生。童文和童武一直坚持童双读高中,但我和丹丹商议的结果是去读中专。娘也说女娃家,读个中专就算了。其实我和丹丹不是重男轻女,是考虑童文和童武的的学费,当时家里的条件不容许娃娃都读高中。我和丹丹想着能读中专的就读中专,其实是想走一条捷径。假期归来的长锁和福康知道童双考上了柳湖师专,高兴的不得了。长锁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学校里的事情,福康也是说个没完没了。童双听得满脸笑容的时候,我跟丹丹说这娃总算是释怀了!丹丹看着童双说,我们亏欠了双儿。我用胳膊撞了一下丹丹,说这事以后再不许提了。
自打娘在林场用烧火棍打了我后,狗娃明显地和我疏远多了。雷子还是那副摸样,天不塌下来,他就无所谓。雷子事后说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觉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从小丫的事情中走了出来。狗娃和我总有一层隔阂。我试着回到以前的记忆里去,回味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但留在记忆深处的,仍是断断续续的片段。不过我还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活着,永远要面对的是眼前的格局,而不是以前的记忆!
我开始思考分地的事情,倘若有一天真的分了地,包干包产了,我能做些什么?其实我从收音机里听出了分地是迟早的事情,不然就不会有广播里关于某地包干包产后粮食丰收的新闻。我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是关于狗娃说我和小丫的事情。人这辈子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顺其自然,等明白了谁对谁错不就一目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