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温时韵那些话，就好像扔进湖面的巨石，表面上风平浪静，底下早已搅得天翻地覆。

什么是顶天立地，他不知道。

明明是龙子，从生下来就从未有人真正关心过他。早些年纪容安未曾注意到他时，在敏庆宫，卑贱的宫女太监都可以任意欺凌他。给他吃的是冷饭馊菜，亦或者是那些太监宫女剩下的。这些还算好的，要是他们忘了，一两天或许才能吃一顿饭。

他是怕饿的，怕挨打又怕挨饿。

小一些的时候，还愚蠢的相信着总有一天会有人救他，不管是父皇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总有人会救他。

可是他没有等到。

后来纪容安终于注意到他了，跟着他的时候，稍稍能吃饱一些，可他看不见的地方，他过得仍旧是猪狗不如的生活。

但凡这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提起这宫中的皇子，往往提到八皇子纪容辅，皆是一脸鄙夷又夹杂着一些快意。

这可是龙子，龙子又如何，还是被他们踩在头上。

日复一日，再柔软的心也开始变得冷漠无情起来。

后来……曾经跟着别人一起欺辱过他的温时韵忽然就变了，开始对他好。

那种好里带着他熟悉的讨好，有点像他为了一口饭，向着敏庆宫的太监下跪学狗爬时的卑微，却又不怎么像。

他仍旧提防着温时韵，潜意识认为温时韵对他好，只是想到了新的欺凌他的法子而已。

直到后来，温时韵一直都这样，这样对他好。

于他而言，就好像溺水之人快要溺毙时忽然出现的浮木，那是他的全世界，抓住之后，就算是死，他也舍不得放手。

那可是他的全世界，有人觊觎，他杀了便是。

什么是善良，他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了，他的世界只有温时韵。

他的心早就黑了，别说是杀一个叶景文，就算是杀了十个百个千个万个，他的心都不会有一丝动容。

可是现在，温时韵却告诉他这些。

她在心疼他？

心疼他杀了人，还是心疼他是个坏人？

纪容辅不懂，又不敢去深思，好似那个答案背后，是他不敢去触碰的答案。

他不仅是个黑心肝的人，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