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拼斗,容不得一丝马虎,他与杨南争锋期间,竟还有余力去探察道童,杨南心知杨兰眼力精明、心性卓绝,他说奇特,必有奇特之处,杨南淡淡应道:“小小道童,不足挂齿,十二叔座下两大魔圣若尽在此地,我这两个道童何能比较?”
杨南虽用造化神力护住两个道童,但一向笑容可掬的无月、冰冷如雪的风雪两道童俱都感到天火盖顶、熊熊可畏,在杨兰可怕的毁灭之力下,他们顿时感到世间万物俱都在这可怕烈焰中焚为灰烬,那熊熊灭力似乎轻易间便可将自己烧成无形!
焚天灭地、万物同灰!
这般可怕的威势之下,无月再也笑不出来,风雪也脸露惊容,他一见杨兰,眼中冰冷杀机本来浓得化不开来,但是只是稍稍感应到杨兰的可怖可畏气势,他便知道,自己纵是再修上一千年,也未必会是眼前这个白袍男子的对手!
恨固然恨,但也要看看实力,以灭主之威,岂会在乎这小小道童心中的仇恨?
无月本是孤儿,风雪更是锦剑门遗孤,一个道心纯净、一个戾气极深,根骨算起来也算上等之姿,可是,世间上等修道人才不多,但也不少,两个修为不过宗师境界的小道童如何能当得起杨兰一赞?
杨南心念电转之际,两人一角争雄却有了结果,白黑二子错落其间,白子终是占了一缕优势,稳稳联成一片,将一角之地牢牢占据,黑子尽数被清除一空,这联结一片之势宣告此战胜出为杨兰!
放眼过去,一角之地尽是白色,粹然若雪、凝势如渊,显然再也拼不下去了。
杨南也不与他再争下去,两人棋艺等若相当,道心境界比拼之下,杨兰心无顾忌,杨南却要分心护住两个道童,稍逊一筹也算不得什么!
一角得胜,本可乘胜追击,杨兰却在另一个空白边角又下一子,面庞上露出一丝漠然笑意,道:“一角之胜不为胜,四方纵横乃成尊,侄儿,我倒要用这四方围困中元之局破你占据中央、以逸待劳之术,不知你可愿应战?”
九洲即中元,四方即六海,两人争斗在棋盘,却意在天下!
这一方豪情壮志,天下间除了两杨之外,何人敢放此狂语?
杨南朗声笑道:“居中央者,四方之尊也,纵有一二败局,无伤大雅,吾居中央,挟无上之威而灭违逆,实是轻而易举,十二叔未免高估自己了,你我便连争四角,看看是谁胜谁负!”
空白边角再起烽烟,两人落子皆是迅捷无比,时光消逝之间,念子陨落无数,然而,胜负揭晓之后,此角竟然又是杨兰胜出!
四角已去二角,隐然间可联成一气,这一下杨兰已然占得上风!
杨兰呵呵负手笑道:“承让承让,天下五分,吾以占得二分,侄儿虽然占得中央地利,却不知四方云动、天地变色之道,我观你那勾陈化身虽杀心极强、生性冷酷,本是上乘之选,不想他却有垂怜弱兔,妇人之仁,原来根源却在侄儿身上。”
杨兰胜了二手,得理不饶人,一番言语更是咄咄逼人,言刀语剑,句句直攻道心,杨南也不在意这二角胜败,只是笑道:“天心纯善,至情可悯,我兵宗道心虽以破立派,却不失仁心,众生有罪当诛、无罪当赦,十二叔如此漠视众生,观若蝼蚁,岂是天地正道?”
“所谓仁心,实在可笑之至……”杨兰摇头冷笑道:“鸡犬羊猪,生来无罪,人何养之、又何杀之?若论罪业,人之该死,远胜众生!”
两人拼斗棋子神念,又在大道本源上互逞机锋,鸡羊家畜本是无辜,生来无罪无业,只因人要食之、故而养之,犹如相伴成长之亲眷,长大却成仇敌!
有利之际,仇人化友,无利之际,屠刀相向!
人心之恶,罪无可恕,人心若善,何行恶举?
杨兰这一番质问好比一柄犀利长剑,直指杨南道心,若他回答一个不好,便是杨兰全力相攻、满天尽焚的可怕下场!
杨南脸容一肃,心中暗叫厉害,常言道:世人生子,却无权杀子,否则与无知禽兽何异?
同理,鸡羊犬猪,虽然无知,但也无罪,凡人养之,如育亲儿,何权杀之?
这一问,实在问到了极厉害、极关键之处!
若说家畜本为食肉而生,合当该死,这与天心本仁之论大是悖逆,若说家畜无罪,本不该死,那么,天下无数凡人岂非都是该死?
这一问,不仅是杨南暗暗皱眉,一旁无月、风雪、摩诃俱都心中暗暗生惧!
到得圣人境界,一举一动,稍有差池,便是修为大损的下场,这拷问道心好比持剑相攻,剑法越是犀利,敌人越是难挡,比什么术法神通还要厉害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