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刷完锅去翻米袋子,倒了个底儿朝天也不过小半碗碎米,把里头的沙子和糠皮儿簸出去,洗刷干净倒进锅里,只浅浅地遮了个底儿,加进去小半盆儿水,盖上锅盖开始熬。
方氏这回果然是奶水不够,只能搀着米汤喂栓子,好在那孩子也不挑嘴,给什么都吧嗒吧嗒吃得香甜。可是从娘家拿回来的那点儿碎米也不够吃多久的,这还没半个月就见了底儿。
茉莉把米袋子收起来,嘴上就忍不住埋怨荷花道:“上回你跟爹去城里,多赚的铜板儿为啥不买点儿碎米回来,净买了些个没用的东西。”
荷花嘟着嘴也不说话,自个儿心里倒是也后悔,当时对家里的贫穷情况还没有深刻的认识,到了手的钱转眼就花了个干净。但是被茉莉说了又不服气,小声嘀咕道:“那头花你还不是高兴地收起来了。”
“说啥呢?”茉莉过来在她额头弹了个脑蹦儿。
“没啥,我是说小弟能不能喝鱼汤?”荷花抬手捂着脑门,赶紧从善如流地改口道。
茉莉从外头的缸里拿出冻得死硬的饽饽,在锅里架了个笼屉搁进去,听荷花这么说就道:“大冷天的去哪儿买鱼?”
荷花心里打定主意,只笑眯眯地不吭声,吃过午饭只说了句:“爹,娘我出去玩儿!”就拉着博宁撒腿就跑。
出了家门,博宁问:“荷花,你这是干啥去,还没拿爬犁呢!”
“你咋一天就知道玩儿!”荷花对他嗤之以鼻道,“咱去钓鱼。”
这回轮到博宁嘲笑她道:“天寒地冻的,河里都结冰了,钓个啥鱼!”
“你跟着我去就是了!”荷花怀里揣着自个儿省下来的半个饽饽,还有家里一个破布口袋,领着博宁找了个没人瞧见的江面,捡了块儿石头用了吃奶的劲儿砸下去,只溅起一串冰花,再看冰面上,只留下个白印子。
两个人轮流砸,累得胳膊酸疼才总算是把冰面砸出个小窟窿,荷花少掰了点儿饽饽的渣丢下去,果然不多时就有黑背的鱼儿翻腾出水面,把博宁看得眼睛都直了,“咋还真有鱼……”
荷花自然不会跟他去讲什么鱼在水下缺氧之类的道理,只把布袋子丢给他,自己翻出偷拿的绣花针和粗麻绳,做了个简易的鱼钩,团点儿饽饽塞上去,顺到冰窟窿里,不多时就有条尺把长的草鱼咬了钩,荷花扬手一甩,把鱼摔到了冰面上,只扑腾了几下就被冻得粘在冰上。
博宁屁颠屁颠地过去捡起来装进布袋子里,继续过来蹲在冰窟窿边儿上等着。
缝衣针做的鱼钩有些不太好用,遇到大鱼稍微一挣扎就脱了钩,好在荷花早就有心里准备,博宁又很容易被满足,他见天黑前已经弄了六七条不大不小的鱼,美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在冰面上翻几个跟头。
“行了,咱回家吧!”荷花起身儿拍拍身上的雪,收好麻绳和鱼钩,“再不回去娘找不着咱们该着急了。”
博宁见荷花搬出来方氏说话,就只得拎着布口袋跟着荷花回家,晚上方氏很大方地煎了三条鱼,剩下的给栓子熬了浓浓的鱼汤。全家都很是开心,博宁更是心满意足,直嚷嚷着明个儿还要去钓鱼,争取天天都给弟弟熬鱼汤喝。
但是荷花晚上却听到祝永鑫声音很低沉地跟方氏说:“要不我出去找点儿活干,也省得家里这么紧巴,荷花和博宁才五岁,都知道给家里分担了。”
“这都快到年根儿了,你去干啥?”方氏有些不太同意。
“家里忙年都是你们女人的活,大哥还有老三还不是都出去摸牌,我倒不如去城里干一个多月的活儿,就算挣不到多少钱,好歹人家管吃管住的,总比在家呆着强。”祝永鑫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明个儿就拦车去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