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财忙道:“哥,我大舅哥可嘱咐了。此番赈灾钱粮如此发放,有朱师爷黎书俊的操作不假,可若说县令大人没有参与其中,那是决计说不过去的话儿,你可不要节外生枝了。那朱师爷的来头可不小啊,就是县令也时不时的看他脸色行事呢。”
王富贵没有见过朱师爷,可原主王秀才在死前可是与朱师爷交谈了好长时间,是以在记忆里,这个朱师爷谈吐间城府极深,颇是老奸巨猾,想想,就说道:“我自是省得的个中道理,谨言慎语就是。”
这些时日里,黎书俊黎健父子时不时的就在王富贵家附近绕腾,黎书俊也是几次入宅嘘寒问暖十分的亲近,王富贵却是知道,这是对自己不放心,在监视自己呢?是以,每当觉察到他们的声响,就卧床不起,一副痛楚不堪的模样,唉声叹气的,同时对黎书俊也说着感激不尽的话,让他信以为真的以为自己是屈从低头了。
好在王富贵兄弟俩的屋宅在村头依山而建,离乡邻有个一里地远,人迹罕至比较偏僻,往日里倒也清静,若有人来探视,家人就吱应一声,他就卧床不起,搞的神神秘秘的。
人心叵测不得不防,秦桧还有两个相好的呢?何况正是耀武扬威到极致的黎书俊父子呢?让他们知晓十来天,伤势就恢复得行动如初,必然有着无尽的麻烦,说不定会给家人惹来祸端。当务之急,是要取得他们的信任,认为自己经过这番生死,已经屈服了,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了。王富贵心里清楚的知道,黎书俊黎健父子不过是在前面乱叫的狗而已,正主是县衙的朱师爷,自己只有取得他的信任了,才会平平安安的明哲保身了。
就那日给乡里乡亲发送米面,就是用朱师爷黎书俊给的二百两银子买的,黎书俊还跑上门来阴阳怪气的说道,“贤弟好手段啊,你这功德都快无量过县衙了,会做人啊。”
吃人家的嘴浅,拿人家的手短,王富贵却是毫不在意,二百两银子本来就是民脂民膏,正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心安理得,泰然自若的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眼看着吃不饱肚子,也是难受,年兄又不是不知道小弟的性子,习惯成自然了。恕过恕过,不过小弟的心里,可是念着年兄与朱师爷的好呢,自不会忘记的。”
黎书俊点点头,严厉的说道:“贤弟的心就是软了一些,那些个泥腿子不值得可怜,都是些个贱骨头,让他们吃饱了,就容易闹事,打理起来可就不好相与了。咱们都是朱师爷的人,以后怎么处理这类事,你慢慢就会晓得的。贤弟,这回的做法,你让县衙很被动的,以后可得小心点。”
“年兄说的是,小弟自有理会了。”王富贵应道。
出得门,黎健说道:“王秀才这厮,就是和咱们作对,为什么不收拾了他。”
“你晓得什么,”黎书俊瞪了一眼黎健说道:“想指着他一下子转了性,不可能的,他这么做才是他王秀才呢?只要咱们慢慢的拉拢他过来,那将来就是一伙的。没看他都敢收银子了吗?以前,不要说给他送银子,就是有一些压榨泥腿子的事,就得让他给骂个狗血喷头的。慢慢来,一点一点的,给些甜头,他就会变成咱们的人。”
黎健一撇嘴,不屑的说道:“他个穷酸秀才还能折腾天上去怎地,不如让我干净利落的一棒子打杀了,一了百了。”
“莽撞了不是,”黎书俊气道:“这王秀才也是有几个相好的,这几天就要上任的知府翰文就是他的同窗好友,可靠消息,王秀才以前的老师谭文杰就要出任越州总督了,这都是赏识他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三十好几的人,还这么毛躁,得改改了。”
“你个老东西,我还不知道你,这些都是我干爹说的吧,你也就是给我学个舌儿。”黎健毫不客气的说道:“昨个儿我娘又给我干爹焐被窝去了吧,你还训我呢?”
黎书俊气的是吹胡子瞪眼的,怒道:“你个混蛋玩意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和你娘不也是为了你吗?为了你的前程,让你娘给朱师爷焐被窝,我也认了,你可得给老子长些志气啊。朱师爷不让得罪王秀才,你可记住了。”
“知道了,”黎健应付着,又自道:“可惜我娘那大白胖的身子骨了,又便宜我干爹了。”把个黎书俊气的直翻白眼,可又得哑口无言。
这天早上,就听外边一通铜锣响,伴着黎书俊那破锣嗓子,“各家各户的,都听着,朝廷的赈灾钱粮下来啦,让你家主事的去我家领取。一家二两银子,一人三十斤糙米,抓紧的。咱县衙的主簿朱师爷亲自给大家发钱粮,大家动作快点啊,老爷们没有时间老是伺候你,麻利儿的啊。”
王富财去领的,那是去的快,回来的也快,空手回来的,面对一家人诧异的眼神,无可奈何的摊摊手说道:“我去领钱粮时候,黎书俊告诉我,咱们家的先不给,说是一会朱师爷亲自上门送来。让我回来知会大哥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夜猫子进宅没好事,看来是要直接面对朱师爷这个正主了,王富贵点点头,平和的笑道:“无妨,贵客登门,自然要好好待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