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吉,你说,那个朱墨,这回是栽定了?”
他久在辽东,虽然听说朱墨变法,种种举措实在英明至极,就盼着此人能入阁秉政,到时候整顿蓟辽,土蛮也好、女真也罢,全都不足为患。可近期也听闻,那朱墨牵涉到了谋反大案,要称吴王北伐什么的。这几日梁梦龙也透露了一些,总之是十分危险的局势。
梁梦龙叹道:
“太岳兄说,那不至于,那朱墨厉害得很,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咱们呢,这些先不管,防住辽东不出大事,那才是重中之重……汝契啊,其实,就算朱墨完了,太岳兄也是要变法的。这大明朝,不变能行吗?将来的辽东就看你了……”
他这时见李成梁颇有几许希冀,想到自己年轻时何尝不是如此,忽然笑了一笑,接道:
“太岳兄交代,你要多想想长远,拿出妥善的筹边方略,譬如朱墨在江南搞的屯垦卫,也可以试试……家丁军嘛,能起一时之效,可长远看,也是后患无穷……藩镇之祸,你自然也是知道的……”
李成梁私建部曲,倒也不是有野心,而是时势所致,不得不为,此时听他再次说起屯垦卫,不禁好奇不已,实在不相信那些奴民怎么可能比得过选拔出来的家丁?
正驰想之际,哨探已经爬上山梁,道:
“李参将,卓山三个营盘都在换防了!”
啊?
梁梦龙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
这灾祸总是说来就来,当真是奇验无比。刚说到卓山,立刻就出事了。所谓换防,自然是借口。因为,换防之际,除了关隘要道,营盘会有数个时辰的空档期,眼前这些土蛮,多半今夜就会行动了。
李成梁当机立断,道:
“梁侍郎,末将看,土蛮今夜就会拔营,我们得立刻就赶往古北口,晚了便来不及!”
两人当即快马下山,在卓山以北二十余里的山坳中,整顿两三百多部曲兵,拂晓时分绕过卓山,往古北口而去。
……
同时,
抚州,沈淳秘宅。
罗龙文慢条斯理品着茶,沈淳则刚刚回报完所办之事,同时呈上了一叠案卷,道:
“罗大人,您老人家真是神机妙算!那益王果然杀人灭口,长史李温手下两个护卫、三个家丁,却都被毒酒毒死了!幸好罗大人有先见,卑职依计而行,拿住了这个绝大的把柄!”
说着,
沈淳是由衷佩服,忍不住咋舌不已。
罗龙文看了看案卷,有仵作的验尸纪录,也有死者身份证明,又有旁证亲眼看见王府护卫埋尸。从办案角度看,虽说还缺了不少环节,可用在别的方面,却已经完全足够。
他笑了笑,道:
“文穆啊,还是你能干,马森是不太愿意干,陆稳呢,性子急躁,斗殴办不成事……回京之后,我一定会跟小阁老说,让你去好地方享福去。”
“多谢罗大人!”
沈淳是真的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两人闲聊一会儿,不觉已到了晌午,院门嘎吱声响处,马森、陆稳却都赶来了。上午范应期议了结案,两人自要回报。
罗龙文依次听完马森、陆稳的回报,知道范应期要草草结安案,却并不惊讶,平静道:
“看来,景德镇的风浪也差不多了,再闹也闹不出名堂了……范应期要结,就让他结吧,他毕竟是当今的枢密台大臣嘛……”
马森却不服,道:
“罗大人,可是,这案子没法结啊,你想,那主犯朱墨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怎么结?范应期说,谋反是新户起意的,是新户造了图谶、名号,想要裹挟朱墨,至于至于朱墨怎么想,并不重要。卑职当时顶回去,说主犯没有口供,案子没法结,范应期却说,那朱墨是阁臣,案子先这样结,怎么处置,还是交给朝廷!罗大人,这,难道真的就这样结了?”
罗龙文自然还有后手,因为案子的关键是有没有闹出大事,而眼下,大事已经闹出来了,一口气就死了将近一千人,两个月加起来已经是一千二百多人,那就是铁打的事实。就因为有了人血,这子虚乌有的图谶,也就有了影儿了。
但这番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且这番谋算,是他下来之前定好的,属于顶层的机密,又怎么能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