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朝弼冷笑道:“殿下,严嵩既然在江右反咬咱们,那就是司马昭之心了!这又瞒得了谁?要说不是谋反,那又是甚么?何况,京城百官百姓,难道还看不出来?要说从前,还真不好动他们,可眼下既然箭在弦上,也只有干到底了!”
他顿了顿,又看看诸人,压低声音道:他们搞得的那些小册,不就是现成的谋反之迹?江右大案已经定了,他们却无端翻案,矛头所指又是当今监国太子,不是谋反是什么?从前满京城的官儿和读书人都跟着起哄,舆论所忌,咱们自是不好用强,可如今百官已经胆寒,其党羽断然不敢造次,此时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说罢,他紧紧望着裕王。
裕王忽然面色舒缓,本来紧张忧愁的情绪一扫而空,负手踱了几步,悠悠望着夜空,娓娓道:谋反,自然是真的.本王身为监国,自有权处置大局.严家掀起逆流,百般羞辱皇家,此人所共见。江右大案,严家栽赃所及,竞向本王身上泼脏水,可谓居心回测,且严家二十年来把持朝政,迫害清流,贪渎之烈,史所未见...本王既然监国,自要秉公处断..皇上圣明烛照,自能知本王之心..”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欲言又止,又似乎是说完了。
沐朝弼听他提到了皇上,却又戛然而止,心里已然明白——裕王似乎有逼迫皇上禅位的意思?
这件事,虽然这几个人都考虑过,私底下也议论过好几次,但毕竟是极其凶险之事,一直也没有定论。主要原因,则是没有足够强硬的借口。毕竞,这位皇上虽然也做过一些错事,但威势甚大,四十年来镇静天下,一朝被逼,势必群情疑惑..但此时裕王忽然说起皇上,又说皇上知晓其苦心,这又是何意?难道真想干了?
他琢磨一会儿,忽然脑中闪过一道亮光——谋反?
就说严家谋反,已经胁迫了皇上,想要让景王继位!
而太子为社稷存亡计,不得不出此下策?
啪的一下!
他猛一拍掌,脱口道:然也!张二,你是否也已听说?严家党羽已经渗透禁宫,中官李彬等人已经劫持玉熙宫,想要让景王继位?
他说着,脸色显得十分凝重且忧虑。
什么?
玉熙宫被李彬控制住了?
张二立马懵圈。
但他是多年的锦衣卫,转念就明白过来——这是要栽赃严家谋反!
一念至此,他也忽感害怕,毕竟,此等事太可怕了这时,吴继爵见几人还在犹豫,哼一声道:“严家攻计监国太子,多年前又谋害景王,这些岂能有假?再说,那李彬、杜泰、陈洪,不是严家的党羽?说他们劫持玉熙宫,大体上也是事实嘛!否则朝廷发生那么大的事,皇上又怎么一点声音没有?可见,玉熙宫已经被劫持了!
嘶!
几人这时顿感眼前的天色都变了!
尹台本是好好的官,被严家无端陷害,这些年过得惨不忍睹,这时怨气所积,断然道:公爷侯爷说得是!严家谋朝篡位已非一日了!天下又有谁人不知?如今太子英明,杀了三个乱臣,震慑群小,百姓弹冠相庆,可知人心所向也!殿下,臣以为,匡扶天下之难者,不拘小节!远的不说,英宗夺门之变,情势与今日正好相同!殿下入宫勤王,与英宗夺门救国,此心同也!”
沐朝弼点点头,想到局势走到这一步,确然已经无法回头,毕竟,三颗御史头颅还挂在午门外呢!
当即慷慨道:“殿下,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臣风闻辽东已经有变,再过数日,万一军报传来,抑或土蛮入塞,到时候严家振臂一呼,殿下危矣!”
呼~~几人都长长呼了口气,深感今日如果太子决定了,在场几个人就算是豁出去了,如果失败,皇上虽然不会诛灭九族,但自己这条命肯定是没了。想到这里,又怎么能淡然处之?
裕王却显得很淡定,从容道:本王有言在先,兹事体大,本王绝不强求.但若天意在我,本王也绝不相负..说罢,他悠悠望着院外星空,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直到此刻,几人才发现自己忽然看不透这个裕王了.原来十分懦弱的人,怎么忽然有如此指挥若定的气度?难道真的有些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