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雪见旁人都走了,便不再装了,起身道:“我不会忘了你的人情的,这合作关系还要继续下去,将来,我必定加倍的报答你。”
文慧嫣然一笑,“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就先回房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可她刚走没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三小姐,三小姐你睡下了吗?”是樱桃的声音。
文雪应了一声,示意她进来,可樱桃又说了一句:“那个……小姐,可不可以…..帮忙开一下门。”声音有些颤巍巍的,貌似有些吃力。
文雪感觉有些不对劲,赶紧起身去打开房门,谁知映入眼帘的,不是樱桃那消瘦的脸,而是一摞子大纸盒子。待她仔细一看,原来樱桃正费力的搬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盒子,这堆东西摞在一起都高过了樱桃的脑袋,以至于挡住了文雪的视线。文雪怕她累着,赶紧让她将东西都放屋里,待樱桃放下那摞盒子,才发现她带来的东西不止这些,樱桃背后背着一个背囊,脖子上挂着一个兜子,手指上还勾着几个小袋子。文雪不禁感叹,真难为这瘦弱纤纤的丫头能搬这么多东西。
她问道:“这些都是什么?”
樱桃将那大件小件都卸下来后,直起腰喘了几口气,待她缓过来后,开口答道:“回三小姐,这些……..都是府里的家丁和丫鬟们给您准备的。”
文雪心里冷笑,呵,自己刚进府时,下人们都不愿搭理自己一下,如今却拿各种东西来讨好巴结了。她本想再说什么,樱桃却自顾自地将那些东西分类开来,挨个指着说道:“这些酥饼糕点是厨房的刘厨娘送的,这套白瓷茶具是张婆子送的,还有这些小饰品,是翠袖姐姐送的,哦,还有这个…这是谁的来着……”
“她们为什么不自己来送呢?反而都托付给了你。”文雪开门见山地问道。
樱桃一怔,她不敢在骆文雪面前说谎话,但又怕她不高兴,便忸扭捏捏道:“她们……有事情….走不开。”
“呵,她们是担心让太太知道,会找她们算账吧。”骆文雪冷笑道:“我刚进府时,府里的下人们都不愿搭理我一下,现在听到陆家接纳我了,便开始各种献殷勤了,呵,这种人,你觉得我会念她们的好?”
樱桃诺诺道:“三小姐,她们也是没办法呀,像我们这种做下人的,命都轻贱,不过都是供人使唤的猫狗罢了,只有找个好靠山才能在这世道上活下去呀。”
“你还帮她们说话?依我看,她们平时没少欺负打压你吧,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一个瘦弱女孩搬这么多大包小包的东西。”文雪接着道:“还有,别动不动就侮辱狗这种动物,狗都是忠诚的,是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主人这一边的,而不是闻到哪家肉香就往哪家跑,若真有这样的狗,不要也罢。”她说完,看了樱桃一眼。
樱桃听出三小姐是意有所指,她扑通一声跪下,俯在地上,惊慌道:“三小姐!我发誓绝对忠心于你,绝没有打什么歪心思!”
“行了,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跪,本来就病弱,再没完没了地跪,早晚把身子搞废了。”文雪示意樱桃起来,接着抓住她的胳膊,掀开袖子看了看,又让她凑近自己,往她脖颈处瞧了瞧,道:“嗯,很好,身上的红藓消下去不少,看来你有按时吃我的药。”
“嗯,这都托了三小姐的福呢。”樱桃心里相当感激,她这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大夫说过一旦复发,恐怕再难救治,她其实早已心灰意冷,都开始准备棺材钱了,竟没想到遇上三小姐这样的神医,将她的病给治好了,这一来,她不仅不用死,还能舒舒服服地活下去。自打这病开始痊愈后,樱桃愈发的惜命,她认为这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命,实在难得,不能再白白丢了,或许是自己的贪念作祟,她不仅想活着,还想活得更好,而她知道,骆三小姐就是自己改变命运的契机,自己只有好好效忠于她,才有机会脱离这苦海。
“不知…..这药,我娘喝了也能痊愈吗?”樱桃怯怯地问道。
“你娘那是老病根儿,想痊愈比较困难,但也不是治不好。”骆文雪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提前写好的药方,展开来给樱桃看,“这是我新写的方子,虽说不能根治,但能缓解你娘的病情,等过段时间,我有机会出府,就到你娘跟前给她好好诊一诊,这才能开出治根的药方。”
樱桃看见那药方,眼睛一亮,正想伸手接,文雪却忽地一缩手,道:“不过呢,这药方不能白给你。”
樱桃当即会意,点头道:“三小姐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尽力照做。”
骆文雪凑近她,道:“你帮我打听一下,岳城有没有一位叫做柳若芳的女大夫,现在住在哪里?尽快告诉我。”
“柳若芳?那个人我知道。”樱桃一听到这个名字,语气有些激动,道:“她是城北巷子里徐记药堂的老板娘,那可是位‘菩萨’呀!她们一家大概两三年前来的岳城,都是大善人!不管你有多穷,只要有个病有个灾的,都能到她们药堂看病,绝不收一分钱,我和娘受了她们不少恩惠呢!寒冬腊月时,他们还会办个粥棚,为穷苦百姓和落魄乞丐发放暖茶和白粥……..”她说着,突然顿了顿。
等等,柳芸芳,柳若芳,莫非?
骆文雪看出了樱桃的想法,她点头道:“没错,柳若芳是我娘的亲妹妹,也是我的小姨。”
樱桃听罢,先是一怔,然后眼中冒出了光,感觉眼前的骆文雪身上充满光辉。自己一定是祖坟冒了青烟,先后遇见了两尊活菩萨,当初娘亲的病情加重,又没钱买药,自己跑遍了全城的药铺,挨家挨户下跪磕头求大夫救治母亲,却始终无人搭理,正当自己急得要哭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柳若芳,是她亲自上门诊脉救治,娘亲这才保下一条命来,当时自己激动地连连磕头道谢,并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报答她们家。而现在,她竟被分配到恩人的外甥女身边伺候,这一定是上天在给她报恩的机会!
樱桃抑制住自己跪地膜拜的冲动,问道:“三小姐是要去看望徐太太吗?”
文雪从樱桃刚才的话中,可以听出来小姨现在过的很好,家庭也很和美,不禁心中泛起暖意,道:“毕竟她是我在岳城唯一的亲人呢,作为晚辈,我应当去看望她、孝顺她才对。”
樱桃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老爷也是你的亲人”这句话给咽回了肚子,这些日子樱桃也看出来了,老爷根本没把三小姐当女儿看待,而是一个换来利益的筹码,而三小姐自然也不会把他当父亲看待,至于骆家其他女孩,只是文雪名义上的姐妹,其实没一点亲情可言,柳若芳恐怕是三小姐在岳城唯一的慰藉吧。
翌日清晨。
除了被禁足的文鸢,骆家所有人都聚在餐厅吃早饭,骆振海因司令部有急事,匆匆吃了几口就离开了,只留下众女眷继续用餐。正所谓,餐桌是女人的战场,与往常一样,餐桌上的众人眼神各异,彼此擦处不一样的火花。秦桑桑面色如常,可眼角的阴狠藏得没有以前深了;二姨太冯氏依旧低下头不敢和秦桑桑对视,反倒是文慧笑脸盈盈的用着早饭,看似心情不错;至于三姨太香莲,她向来都是直肠子,喜怒哀乐形于言表,她笑吟吟地看着秦桑桑身边空缺的座位,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骆文雪则无视了餐桌上所有人的表情,自顾自的吃完早饭,用纸巾擦了擦嘴,起身道:“太太,雪儿今天有事要出门一趟,可能会回来晚些,劳烦您告知父亲一下。”
“好端端的又出去做什么?”秦桑桑语气并不友善。
文雪答道:“方老太太说我小姨搬回岳城了,我想去看看她。”
秦桑桑心里冷哼一声,她说的是柳芸芳那个蠢货的妹妹?呵,姐姐不是我的对手,妹妹更不足为惧,更何况只是个小门小户的媳妇,捏死她容易的很。
“好吧,你去吧,别回来太晚。”秦桑桑淡淡说着,心里却在诅咒文雪:最好半路上碰上几个流氓强盗,永远回不来!
香莲忽插嘴道:“哟,别是什么穷亲戚吧,那还是别去的好,万一他们见钱眼开,日日来骆府打秋风,不是给老爷添堵吗?”
骆文雪悄悄白了香莲一眼,不想搭理她,正转身想走,文慧却拉住她,道:“三姐姐,既然是去看望亲戚,可不能空着手去。”
文慧掏出十块钱塞给文雪,温和笑道:“给小姨她买些水果和补品吧,若是路途比较远,就坐黄包车去吧,别太累着,早去早回。”
文雪笑着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秦桑桑则冷冷看了文慧一眼:“你倒挺会做人。”
骆文慧软笑道:“太太过奖了,姐妹之间就应该这样,我得吸取二姐姐的教训才是呢。”
秦桑桑气了倒仰,却又懒得和这个丫头拌嘴,便起身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