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几十个人都还没把秋水宫给搜完。
兴德帝等得有些不耐烦,他身体不好,今日已经“劳心劳力”好几个时辰了,逐渐有些吃不消。
“孙承罡,你进去看看。”
孙承罡领了命令进去,先给周嘉荣和蜀王见了礼,然后说明了情况:“陛下等得有些心急,派奴才过来看看,搜到哪里了?”
周嘉荣笑道:“还要等一会儿,公公让父皇稍等,我催催他们快一些。”
听到这话,蜀王道:“不急,慢慢找,别弄坏了贵妃娘娘的东西。”
嘴上这样说,实际上蜀王心里急得很,因为已经搜了这么久,还没搜出任何东西。他目光隐晦地瞥了一眼偏殿,宫人还在忙忙碌碌的搜索,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应该会搜出来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再等等吧。
孙承罡出去复命,兴德帝听完后揉了揉额头,坐在椅子,神情晦暗不明地盯着秋水宫,没再说什么。
倒是后面的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还没搜出任何不利于穆贵妃的东西,担忧的是搜了这么久还没搜完,可见宫人们搜得很仔细,她怕最后会搜出点什么东西。
提心吊胆总是很煎熬,仿佛时间也变慢了。
其实在场还有一个人比皇后更心焦,那便是蜀王,搜查已近尾声了,但宫人们还是没有任何的发现,他有些坐不住了,两只手无意识地交叉在一起,眼神悄悄瞥了一眼偏殿,主动道:“哥,我去看看他们怎么回事,搜了这么久,还没好吗?”
周嘉荣笑盈盈地说:“是啊,这么久还没好,我与你一道去看看。”
蜀王是外男,不便进穆贵妃的寝宫,便直接去了偏殿。
因为有周嘉荣的警告,又有秋水宫人的盯梢,搜查的宫人非常小心,东西都是轻拿轻放,然后规规矩矩地放了回原处,因此偏殿内哪怕被搜了一遍,也非常整洁。
两人进去后,周嘉荣淡定地站在门口,蜀王看了众人一眼问道:“搜完了?可搜仔细了?”
宫人们连忙见礼:“回蜀王殿下,已经搜完了,每个地方都搜过了。”
哪怕已经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了,蜀王的眼底还是难掩错愕和失望,不应该啊,明明藏在这里的,就在眼前,他们却没发现。可恶,这些人太敷衍了,肯定是怕得罪周嘉荣母子。
“怎么都在这里?”兴德帝的声音拉回了蜀王的思绪。
蜀王和周嘉荣连忙见礼:“父皇,您怎么进来了?”
兴德帝等得很不耐烦:“还没搜完吗?”
那些宫人正要回话,却被蜀王抢先一步:“还没,父皇,稍等片刻。”
说完这话,蜀王不敢看周嘉荣的眼睛,他知道,今天这事一出,不管成不成,周嘉荣必然怀疑上他。若不能这次不能将周嘉荣扳倒,他便再也没机会了,而且,等周嘉荣登基后,肯定会跟他算今天这一笔帐。
因此哪怕知道此言不妥,会引起周嘉荣的怀疑,蜀王还是冒失地开了口,因为今天这行动若不成功,他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兴德帝听完不满地说:“怎么这么慢?”
“很快的,父皇稍等,马上就好。”蜀王生怕周嘉荣开口,连忙接了话头,然后催促宫人们,“赶紧搜,快点!”
宫人们见太子都没吭声,皇帝不反对,也不敢多言,只好苦逼地当着众多贵人的面又搜了一遍。
他们从偏殿的角落里开始搜,每个地方都不放过,当搜到案桌上的紫铜香炉时,蜀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盯着搜查的宫人。
宫人香炉拿了起来,又在案桌上搜了一遍,将每个抽屉打开,但都没人想过将香炉里的烟灰倒出来看看。
蜀王忍不住了,这些人真是废物,他们这样敷衍的搜,就是搜一百年也搜不出东西来。
“父皇等急了吧,儿臣也去帮忙吧。”
周嘉荣冷眼看着蜀王蹦跶,没有出声阻拦。
兴德帝无所谓,点了点头。
于是蜀王主动上去帮忙,走近案桌前,“一不小心”撞到了捧着香炉的宫人,香炉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烟灰倒了出来,洒了蜀王一身。
那捧着香炉的宫人吓惨了,连忙跪下:“奴才有罪,冒犯了蜀王殿下,请蜀王殿下责罚。”
蜀王没管身上的狼狈,假惺惺地说:“下次小心点。”
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弯腰捡起了香炉,故意将炉口朝下倾斜,里面剩余的驴灰跟着倾洒出来,蜀王紧张地盯着,就等那玩意儿跟着烟灰一起掉出来。
周嘉荣看着这一幕,低咳了一声,悠悠提醒道:“六弟,你拿了反了,灰都洒了出来,把你衣服弄脏了。”
“哦,瞧我傻了……”蜀王连忙将香炉往上翻,只是弧度过大,导致香炉里的烟灰全洒了出去,飘飘洒洒,喷了他一鼻子,但除了灰,什么都没有。
东西呢?哪里去了?明明藏在这里面的,怎么会没有?
蜀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仔细在地上找了一圈,然后猛地抬头,对上周嘉荣似笑非笑的眼神。
完了,中计了!
蜀王当即明白,自己这一招早被周嘉荣识破,对方故意顺着他们的行动来,就是为了看他的笑话,可叹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表演了这么多。
精心筹划的一切,时间又这么紧,为何还是会被对方发现?蜀王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他怕自己的失态被兴德帝发现,连忙垂头拍打身上的烟灰,做出很忙碌的样子。
扬起的烟灰在偏殿中飘荡,窜进兴德帝鼻子里,兴德帝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很不舒服,也没耐心了:“够了,搜过没有就算了,去下一个宫殿。”
听到这话,站在门口的徐皇后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因为太紧张,她背后都是汗水。
但反观蜀王和清风道人,两人的身体要多僵硬有多僵硬。精心谋划,孤注一掷,注定要赢的计划竟出了这种岔子,接下来怎么收场?
清风道人焦急地看着蜀王,趁大家不注意,用眼神催促他想办法。若是蜀王不想出办法,今日这样兴师动众却什么都没搜到,他在陛下面前的信誉会大打折扣,陛下疏远他是轻,就怕会治他的罪!
可蜀王能想什么办法呢?几十只眼睛盯着他呢,他不敢,也没办法当着大伙儿的面栽赃秋水宫。
周嘉荣瞧了一眼两人的眉眼官司,翘起了嘴角,笑着说:“六弟,走吧,父皇母后都出去了。”
蜀王这才勉强笑了笑,赶紧跟了出去。
下一个宫殿是丽景轩,这里住着一位低级妃嫔。
毫不意外,搜查一遍后,丽景轩中也是什么都没发现。
这是东北方向的最后一个宫殿,这个宫殿也没有,也就是说他们今天这番大动作白折腾了。兴德帝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了。
清风道人心里叫苦不迭,心知兴德帝这会儿应该很不待见他,连忙想办法找补道:“陛下,许是贫道位置算得不太精确,等贫道回去后再算一卦,定能找到更准确的位置!”
兴德帝还没开口,周嘉荣倒先说话了:“这位便是清风道长吧。”
清风道人连忙行了个道礼:“贫道见过太子殿下。”
周嘉荣偏头打量着他:“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道长仙风道骨,仪态不凡,一看就有道法高深的世外高人,多亏了道长相助,随侍我父皇左右,才得以保我父皇平安,我代众兄弟姐妹谢谢道长。”
清风道人被周嘉荣这一通吹捧给弄懵了。听说这位太子殿下城府极深,连续斗垮了位兄弟,这样一个狠人能人,不应该半点都不知道他在今天这事中起的作用吧?
被太子这么夸奖,他心里很虚啊。
清风道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的表情还是做得很到位,不急不缓地行了一礼:“殿下客气了,能为陛下效劳是贫道的福分!”
周嘉荣点头,然后对兴德帝说:“父皇,清风道长道法高深,算无遗策,既是他推算的肯定不会出错,依儿臣之见,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兴许父皇遗失的东西在别处,道长算的有些偏差,咱们还没搜过去。”
听到这话,蜀王眼皮子直跳,诧异地看了周嘉荣一眼,他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有种事情要脱离掌控的感觉?
兴德帝听完这话后,觉得有些意思:“哦,那依你看,现在当如何?”
周嘉荣勾起唇,微笑道:“自然是继续搜,宫里就这么大,哪里多了什么东西,定然能搜出来。儿臣建议,对整个后宫都仔细搜查一遍。”
徐皇后听到他这个大胆的提议,先是大惊,继而琢磨了起来,周嘉荣不会无缘无故提这样一个事情,因为闹大了,搜不出来,非常荒唐,而且还得罪人。
本来这事是清风道人弄出来的,陛下现在肯定生清风道人的气,周嘉荣什么都不做,就能让陛下不待见清风道人,但他却偏偏要提这么个建议,自己将麻烦往身上揽,相当于是帮清风道人解围了。周嘉荣不至于这么傻,帮对手的忙,那他就是另有目的。
兴德帝听完后,意外地看着周嘉荣:“怎么,搜了你母妃的寝宫,不高兴,要大家一块儿搜你才开心?”
周嘉荣笑着说:“怎么会?父皇的心爱之物遗失了,儿臣也替父皇着急啊,别说是母妃的寝宫了,便是母后的寝宫,儿臣也觉得该搜,只要能找出这件对父皇极为重要的东西,哪怕是将后宫掀个底朝天,也是值得的!”
徐皇后听到“母后的寝宫”几个字心头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骤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今天这出戏分明是奔着秋水宫,或者说是太子来的,事情太突然,连她这个后宫之主都没防备,忧心不已,但最后秋水宫却平安度过了这一关。
这只能是因为周嘉荣早就洞悉了清风道人他们的阴谋诡计,只是将计就计,顺着这出戏演,甚至……这出戏背后有可能还有他的推波助澜,不然不至于如此顺利。那他这会儿提起彻查后宫,还将她拉了出来,针对的不可能是她,只能是……
徐皇后隐晦地瞥了一眼蜀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当即机敏地主动站出来说:“陛下,嘉荣说得对,既然要查,就该一视同仁,每个宫殿都查一遍,查过的便算了,没查过的一个都不能放过。臣妾提议先从本宫的坤宁宫开始查起吧,按照后宫诸妃的位份从高往低挨个盘查,每一处宫殿都不能错过,陛下怎么看?”
除了徐皇后和穆贵妃,这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便是惠妃。穆贵妃的秋水宫已经查过了,也就是说,查完了坤宁宫就查宓秀宫。
蜀王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但他又找不到理由反对,因为皇后以身作则,先让人搜她的坤宁宫了,皇后的寝宫都搜得,一个妃子的寝宫搜不得?他站出来反对不但没用,反而会让人更快地怀疑上他和他母妃。
兴德帝沉默了几息,问清风道人:“道长,会不会是方位算错了?”
清风道人虽说很得兴德帝信赖,但那也到底只是个方外之人,皇帝信任的是他的炼丹术和修道。他进宫这半年,也一直窝在永延殿,讨论的是道法,根本不清楚后宫的情况,加上大家都没提过“宓秀宫”,“惠妃”,他完全没想到这事对蜀王有什么影响,因此借坡下驴道:“陛下,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兴许是贫道算错了方位,因此才没找到,只要扩大范围,一定能寻出此物。”
这么大的后宫,不可能一点不干净的东西都搜不出来。但凡搜出点什么,他再夸大其词,就能保住兴德帝对他的信任了。
大家都这么说了,兴德帝也不再犹豫,叫来孔京二人,让其带兵封锁了其他宫殿,将宫里的人都赶出来,然后再带人先去搜皇后的坤宁宫。
蜀王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事恐怕会对他不利,他也不清楚惠妃宫中会不会残留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不会被人栽赃,因此心急不已,捂住肚子说:“父皇,儿臣,儿臣肚子不大舒服,得去一趟恭房。”
“巧了,我肚子也有些不舒服,六弟,咱们一起吧。”周嘉荣哥俩好地挽着他的肩笑道。
蜀王没法拒绝,只能勉强笑了笑,带着周嘉荣去了恭房。
期间他想过派人悄悄去通知惠妃,但周嘉荣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连进了恭房,周嘉荣也守在外面,让他好好尝了一番小邓子被人紧迫盯梢的滋味。
出了恭房,蜀王找不到其他的借口开溜,而且也担心自己不在场,出了事都没办法随机应变,任凭周嘉荣和皇后往他身上泼脏水,只能苦兮兮地主动说:“哥,我好了,父皇应该在坤宁宫,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周嘉荣笑着答应。
两人去了坤宁宫,搜查已经到了尾声,毫不意外,坤宁宫中自然没搜查出任何不利已兴德帝的邪物。
于是一行人转道,前去宓秀宫,蜀王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队伍中,心底翻江倒海,忐忑极了,不停地祈祷,希望他母妃听话,将那些东西都烧了个一干二净,一片布都不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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