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无垠的长江上,惊涛拍案,卷起浪花朵朵。
江水悠悠东去,因两岸泥沙冲击,泛着浑浊的青黄,虽然不如黄河那样是浑黄,却也并不清澈。
今日的东南风格外大,不管是海上航行还是江上航行,风力对于帆船非常重要。
正如历史上赤壁之战,周瑜就是利用东南风,给曹操放了把火。
一般来说,长江东南风盛行是在春夏时节,秋冬季节会刮西北风。而不管是冬季刮东南风,还是夏季刮西北风,都非常反常。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发生在公元208年,建安十三年十二月的那场赤壁之战,是老天爷在眷顾东吴和季汉。
而如今历史改变,从建安十年变成章武五年,也就是公元205年的四月初夏,正是东南风最盛之时。
这次老天爷再也没有眷顾刘表,猛烈的东南风不断呼啸着,催动着风帆为船只提供动力。
朝廷青州水师借助这股风力,船队宛如上百股巨浪翻涌,直取荆州江夏水师。
黄忠的旗舰冲锋在最前面,双方第一轮箭雨过后,他就已经与敌人的船只短兵相接,碰撞在了一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音。
天气阴沉沉的,甘宁的脸色也阴沉沉的。
因为他发现青州水军虽然实战经验远不如江夏水军,可装备非常好。
他们的船只在外面包裹了一层铁皮,不仅体型巨大,还坚固耐撞,与江夏水军木船对撞的时候,往往能占到很大的便宜。
而且船上战斗,青州军的铠甲、钢刀、箭支,甚至还会用床弩、毒烟球往江夏水军的船上扔,造成不少伤亡。
除此之外,青州水军在战斗的时候,若是不小心掉进江水里,普通人即便水性再好,在这种大江大浪当中,也基本只能是死路一条。
但刘备已经几乎控制了整个北方,所以掌控着草原的牛羊马产出,没有橡胶做不了救生圈,但有羊皮筏和牛皮筏。
这种东西在汉代叫做“革囊”,双方短兵相接,不慎落水的时候,船上的队友立马往下丢皮筏圈。
借助皮筏圈再通过船舱的悬梯爬上去,就能捡一条命,而江夏水军则完全没有这个待遇。
因此虽然黄祖的战术运用得很得当,通过两翼包夹,已经击溃了青州水师两翼的数艘大船。可在伤亡上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没有占到太大便宜。
青州水军的顽强不止出乎黄祖的意料,也出乎甘宁的意料。他注意到黄忠的旗舰非常勇猛,已经插入了江夏水军中路,似乎要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在这种关键时刻,能够给己方带来决定性胜利因素,方显英雄本色。
甘宁驾驶着飞舟,如浪里白条般向着黄忠旗舰冲去。
他的位置是在北面,因为黄祖是在长江以西,上游往下游方向从西向东进攻。他的左翼是北方,右翼就是南方。
苏飞被派出去从左翼策应邓龙之后,他们的位置就是在北面,青州水师的右翼。
所以甘宁此时属于是从北斜向往南冲锋,半顺风顺水,速度奇快。
仅仅不到半刻钟,他就已经冲到了黄忠旗舰下。
波涛翻涌,江水拍打着船舷。
此刻黄忠旗舰上留守的士兵也注意到了周围有数艘快船向他们袭来,立即箭雨如注,不断挥洒出去。
甘宁等部将立即躲进斗舰的船舱当中,箭雨射在甲板和舱顶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斗舰有两层,下方一层船舱有大量水手摇动船桨,第二层船舱则藏着一百多兵甲士,这艘船总共载了二百多名士兵,就等着靠近过去登敌人舰船进行攻击。
等到轰的一声,周围数艘策应的先登、走舸、露桡小船掩护着甘宁所在的斗舰撞在了黄忠旗舰上后,甘宁一马当先,举着盾牌冲了出去。
他赤膊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浑身肌肉虬结,左手举盾,口中衔刀,腰间悬着西蜀锦带,开始顶着箭雨单手攀登。
上面的箭雨还在持续,打在铁皮木盾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普通人光是冲击力,手臂就有可能被震麻。
但甘宁不仅身材极为魁梧雄壮,力气也非常大,根本不惧怕头上密密麻麻,无数箭雨的洗礼。
而且他常年在水上漂泊,长江浪涛翻滚,导致船只来回摇晃,即便是多年训练的水手也有可能失去平稳,唯独他如履平地,宛若矫健游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由于斗舰的高度并不算低,仅仅比黄忠的旗舰矮了那么一丈左右,利用挂钩将船只挂住,顷刻间甘宁就已经爬到了船舷,跃上甲板。
周围还在射箭的青州水师立即训练有素地往后撤,他们的身后和左右有五六名长矛兵第一时间举枪向着他刺来。
冷兵器时代在没有近身相遇之前的水战方式无非三种,撞船、弓箭以及登船时候的长矛乱捅。
等到上了船肉搏之后,才会呈现正常的短兵相接。
甘宁之前就被长矛捅过,但都被他挡开,现在又面对那么多长矛直刺,立即扭身往旁边躲开,同时用盾牌护住自己的身躯,脑袋往下一缩。
砰砰,几人刺空,只有两人刺到了盾牌上,锐利的矛尖刺在铁皮木盾上发出激烈的金属碰撞声音。
电光火石间,甘宁迅速反应过来,整個人如泥鳅一般滑到了侧面。
然后快速出刀,就砍翻了两名离他近的青州水师士兵,紧接着周围士兵再次涌来,却又被他躲开,再次反击,又砍翻了几人。
等到青州水军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甘宁拖了足够长的时间,身后的江夏水军源源不断地涌来,很快把靠近右侧的甲板占据,将他们往船舱的方向逼迫。
而在船头方向,负责观望的瞭望手见到后方失守,连忙向前面喊:“快报告将军,敌人登船了。”
“什么?”
在敌人船上把守的几名士兵没有听到。
其实双方离得并不远,因为黄忠的旗舰是撞在对方一艘艨艟身上,艨艟的体型也不小,仅仅只比黄忠的旗舰小一号而已,所以二者相撞之间,两船已经非常靠近,几名士兵只隔了四五丈远。
但江面上的风实在是太大了,呼啸的东南风猛烈地刮,在给了青州水师船队巨大动力的同时,也让即便是传话的两名士兵离得很久,亦听不太清楚对方说什么。
那名士兵也是个狠人,见不远处的战友听不清,一咬牙抱着一个羊皮筏直接往对面船上跳,没跳上去,但拉近了距离,空中又喊了一遍。
“敌人登船了!”
下一秒,“扑通”一声,那名士兵落进了水里。
对面船上的几名青州水师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战友落水,但愣了两秒后如梦初醒,没有选择去救,扭头就向着后方走去。
这个时候黄忠正在清理船舱。
艨艟的体型和载重仅仅只比他的旗舰小一号,他的船能载七八百多名士兵,艨艟则能载四五百人左右,与普通的青州水师大船相当,只是防御设施不如他们多而已。
黄忠带领士兵冲上艨艟的甲板之后,双方围绕着甲板,一层船舱,顶层船舱以及下层船舱展开争夺。
汉代船只载重除了看体型以外,也要看船舱数量。
比如能载两三千人的楼船,少则四五层,多则六七层,甚至还有十层以上宫殿型的楼船,如汉武帝时期制造的豫章楼船以及公孙述建造的赤楼帛兰船,可载上万人。
当然,普通楼船是用来打仗的考虑实用性,汉武帝和公孙述造的楼船是用来享受奢侈生活的,毫无实用价值,因此不能考虑在内。
但从这一点也能说明,在实际打仗当中,即便是敌人冲到了甲板,双方也会围绕着船舱进行拉锯。
黄忠带了约四百人上船,一路从甲板杀进船舱,先处理楼上的顶层船舱之后,再开始往下层船舱进攻,花了很长时间才突破下层船舱口,总算是把这艘艨艟拿下。
将俘虏们关押在底层船舱之后,他浑身血污准备回甲板,恰好遇上急急忙忙奔跑而来的传信的士兵,沉声问道:“慌慌张张地,怎么回事?”
士兵忙道:“将军,敌人登上了我们的主舰。”
“什么?”
黄忠大惊失色,一下子急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