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河东郡,安邑县。
上午隅中前后,雪终于停了,天也开始放晴,温暖的阳光驱赶走漫天的乌云,让久违了的太阳重新出现在碧蓝如洗的天穹上。
和煦的阳光带着融融的暖意,洒在安邑县城的大街小巷里。树枝上、屋檐边、茅堆柴垛上垂挂下来的冰条子根根晶莹剔透,闪烁的绚丽光彩直晃人的眼睛。
城内纵横交错的街道中,三三两两的士兵不断地用长矛试探敌人的尸体,战死的兄弟被人抬走准备埋去城外的乱葬岗,敌人则随意丢弃。
至少在冬日,暂时不用担心瘟疫的发生。
从上空俯瞰,七横八纵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雪,一片白色的世界突兀地点染出无数鲜红的斑纹。
朱儁在一名倒下的敌军士兵身上擦了擦自己染血的长刀,转头对杨奉说道:“城中粮草是否清点,能支撑我军几日?”
杨奉回答道:“禀卫将军,已经派人去清点了,应当很快就会有答复。”
“嗯。”
朱儁点点头,说道:“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但也未能全歼牛辅,既然有了粮草,应当暂时驻军,等冬日过去之后,再考虑继续进军的问题。”
杨奉附和道:“是啊,天气越来越冷,很多将士都生了冻疮,手都龟裂开,武器都拿不稳,确实不能再继续作战了。”
“可惜啊,要不是粮草供应不上,我必能一战克平长安。”
朱儁望向长安的方向,满眼都是惋惜。
徐荣在故意透露的信件中耍了个心眼,那就是夸大了牛辅的实力,缩小了朱儁的实力。
所以刘备他们并不知道,朱儁与白波军联合在一起,军队人数已达十多万。
在洛阳大变之前,朱儁与白波军其实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当时白波军在河东白波谷,也就是今天山西襄汾县一带活动,而朱儁则在太原郡与雁门关一带抵抗中部鲜卑,二者隔了数百公里距离。
双方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不会选择夸州过郡去找对方的麻烦。
王芬还算厚道,在洛阳沦陷,无法给朱儁提供粮草之后,一直是他在资助朱儁,让他能够勉强支撑得住。
而白波军则与董卓在河东郡不断交织,在逃到长安后,董卓就派牛辅李傕郭汜与白波军交战,打算一举将北面这个威胁给清除掉,没想到白波军战力相当强悍,居然将牛辅击败。
但那一战白波军的首领郭太也同样战死,一时间白波军群龙无首,内部略微混乱。
等到年末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中部鲜卑也支撑不住,选择不再与朱儁硬碰硬后,朱儁这才抽身回来,带领三万大军南下来到河东郡,打算带兵去攻打长安。
路上官军与白波军相遇,由于白波军此时已经陷入了粮荒,所以当时候就已经饥不择食,面对朱儁的大军,蠢蠢欲动,想要攻打。
朱儁与他们对峙了两日,从当地百姓那得知了白波军的处境之后,于是孤身入营,最终说服了杨奉韩暹李乐胡才等白波军将领,两军合而为一,才形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简单来说,白波军虽然打败了牛辅,但也缺少粮食。而朱儁需要兵马,两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但如今能够打下安邑,已经是极限。
因为朱儁手里不像刘备有棉衣,可以冬季作战。
所以他的处境和董卓其实是一样的,士兵在冬天连武器都拿不稳,更别说英勇作战了。
而且两军合一之后,朱儁原本的粮食就被消耗了大半,实在是太缺粮食,打下安邑之后,虽然有所补充,可是再想进攻,就得等待冀州王芬那边的把新的粮草运来才有可能。
因此实际上,朱儁也是强弩之末,没办法继续进攻。
只是不管怎么说,牛辅的五万人马,确实难以和朱儁抗衡,被打得狼狈逃窜,不知所踪。
而朱儁此时同样不知道,关东军现在已经到了华阴县,与他不过二百公里。
......
......
同样是十一月中旬,距离陈暮回到青州,已经有两个多月。
但此时陈暮却并不在青州,而是在冀州。
宽阔的官道上满是泥泞,两万大军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水洼中前进,很多士兵的脚都长了水泡,严重影响军队的行进速度。
冀州今年倒是没有下雪,但魏郡、清河等地却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作响,阻碍了大军前行。
等到雨停之后,再上路就慢了许多,陈暮骑在马上,眼眸里满是担忧地看着远方。
原本他是想带兵去接应老大哥,但这场雨,确实是一个意外。
之前说过,昆阳的陨石,上方谷的阵雨,白沟河的大风,是任何聪明绝顶之人都难以算到的东西。
哪怕陈暮会看天气,但这是大军行进上的意外,不在计划里,你没法时刻关注气候。
也许有人说,既然你要带兵去接应刘备,那为什么不早点出发?
然而策划一场军事行动,哪那么简单。
之前青州精锐全被刘备带走,剩余的这两万大军,还是陈暮费劲心思才凑齐,各项准备工作没有两个月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