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回冀州之后,曹操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一些。
陈暮许诺他的八万石粮草也悉数到账,最重要的是,他得到了一份获取整个兖州的筹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惊喜,比如朱灵战败被俘,袁绍花了一笔钱将人赎回去。
倒不是为了朱灵这名将领,而是为了被曹操俘虏的六千多冀州士兵以及达到和曹操打好关系这个战略意图。
曹操在俘虏了朱灵之后,就写信给袁绍,说他当时不知道冀州已经是袁绍当政,还以为是王芬,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情,现在既然知道,就打算把这些人全部放回去。
袁绍看了信后才知道,当初朱灵留下来断后的七千人,只战死了数百人,大部分都立即投降了曹操,于是马上表示没问题,而且这些人在你那吃喝那么久,免费让你放回来多不好意思,还是出一笔钱给你。
两个人都有些心照不宣。
袁绍当然知道曹操是在装傻,毕竟王芬是在九月末死的,曹操拦截张郃是十二月的事情,都过了快三个月,曹操要是不知道消息才怪。
但他也不想和曹操撕破脸皮,毕竟三面都是敌人,再加个曹操,那就是真正的四面楚歌了。
所以袁绍想要和曹操结盟,对抗刘备和公孙瓒的联盟。
不过曹操又不是傻子,现在两方势力正较劲呢。以他自己这点实力掺和进去,那就是小猫进入了斗兽场,跟狮子老虎去打架,不是找死吗?
人家动则十多万大军,自己全部兵力也不过两万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随随便便一场战役就得把家底打光。
所以当时候曹操就婉拒了袁绍,只是曹操想左右逢源,因此也不是直接拒绝,而是说他的实力太弱小,兵寡粮少连城池都只有几座,无法与刘备抗衡,希望能找袁绍来点投资,等他得了兖州就能帮袁绍的忙了。
这个套路就跟当初陈暮找曹操索要物资,防止被吞并是一个套路。说起来,这招还是曹操跟陈暮学的,当别人向你索求的时候,你就先哭穷,然后反客为主再找别人索求。
要是袁绍拒绝供应物资,不愿意提供帮助,那就不能怪曹操,是你袁绍不帮我,我自己这点实力大家都知道,实在是无能为力。
要是袁绍供应物资,愿意提供帮助,那就太好了,援助到账之后,借鸡生蛋,等得了兖州,壮大起来,拥有了可以左右战局的实力,到时候再待价而沽,左右逢源,再也不需要看别人脸色。
不得不说,历史上曹操能够在夹缝中发展起来,自然有他的道理。这封信写过去后,果然,陈暮的招数就是好用,百试百灵,袁绍委婉地表达了冀州的困难,只能希望曹操自己努力,结盟的事情,也只能以后再说了。
“袁本初果然拒绝了。”
东郡,濮阳。
府邸之中,曹操将手中的书信丢在桌案上,轻蔑一笑。
他太了解袁绍了,一点蝇头小利都不愿意让,总担心别人占他的便宜,却不知道没有付出,哪来的回报这个道理。
不过郭嘉倒是说了句公道话,笑着说道:“倒也不能怪袁本初,此时他的兵马都在与刘玄德和公孙伯圭对峙,拿不出太多东西来帮我们也平常,明公能得到短暂的喘息时间,就已经足够。”
“嗯。”
曹操点点头,环视众人说道:“我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刘玄德和公孙伯圭在已经将袁本初打得如此狼狈,却放过这个机会,选择只是拿了一个区区渤海郡就走,不合常理呀。”
陈宫说道:“冀州毕竟实力犹存,硬拼下去,恐怕也是两败俱伤。想来刘玄德和公孙伯圭,也不敢真的把袁本初逼急了,要是玉石俱焚,恐怕他们也讨不到什么好。”
曹操笑道:“公台,你想想,袁本初最贫弱之时,也只有常山国、中山国以及赵国和魏郡在其手中,若刘玄德和公孙伯圭采取围困之术,会待如何呀?”
戏志才微笑着摇摇头道:“明公,若是采取围困之术,袁本初必然选择强行一战,到那个时候,刘玄德和公孙伯圭就算想赢,也是惨胜。”
“唔。”
曹操摸着胡须想了想,似乎倒也是这个可能,毕竟青州幽州加上洛阳,虽然兵力大家差不多,可远不如袁绍那样已经将兵力全部集中到魏郡。
惹急了袁绍,干脆连魏郡老家都不要了,枉顾洛阳的威胁,直接集中兵力和刘备公孙瓒决一死战,到时候没准真会同归于尽。
不过程昱却有不同意见,说道:“这或许只是一方面,以那陈子归,沮公则之能,若真的实行围困战术,高筑城墙,继续和袁绍耗下去,越往后拖,袁本初的胜算越会不容乐观,但他们却选择不那么做。”
“仲德之意是?”
曹操不解。
郭嘉的目光中闪烁过一丝奇异的光:“青州.....在忌惮公孙瓒......”
忌惮公孙瓒?
曹操的智力一般在90左右,但这里基本都是94-98左右的顶尖大触,一时间竟然没有跟上众人的思维。
即便是反应较为迟钝的陈宫,也回味过来,低声道:“如果刘备公孙瓒联合起来,铸造营寨,以他们的力量,最少要跟公孙瓒耗两三年。即便公孙瓒强攻,胜负怕也是只有三七之数。”
“可是诡异的是此战开战之时,刘备与陈子归忽然北上去给卢植吊唁。公孙瓒为人性格刚烈冲动,袁本初稍微一挑衅,就主动出击,结果中伏被击败。”
“而青州军却损失不大,还趁乱击溃了袁绍一部分兵马。夺了半个清河国以及半个渤海郡,这里面之意,确实引人深思。”
“诸位,以刘玄德之为人,我素有所知,与公孙瓒乃为刎颈之交也,恐怕不会这般下作吧。”
见到麾下几名谋士各抒己见,曹操忍不住反驳。
众人说过之后,曹操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只是他毕竟当初跟刘备一起讨董,在关中打了足足两年,朝夕相处,不敢说多了解,但他们之间的友情,还是知道的。
公孙瓒和刘备是幼年同窗,十多年的友谊,感情极为深厚。而且两个人都是特别讲义气的人,刘备一声招呼,公孙瓒立即带着兵马来驰援。
这样的关系,让曹操很难相信刘备会忽然对公孙瓒起了防备之心。
然而郭嘉却说道:“也许刘玄德是真仁义,但公莫忘了那陈子归是何人。陈子归想要等伯安公驾崩之后,扶持其兄长刘玄德上位之心,几乎人尽皆知。公想想,若袁本初败亡,公孙瓒如何自处呀?”
曹操沉吟许久,感叹道:“刘玄德此人,若无其四弟,身处于这乱世浮沉飘零,恐怕也不过举着一杆所谓“仁义”大旗,无家可归之浪荡子尔,今日有陈子归,真乃天命啊。”
“天命倒谈不上,只能说也算是为我们创造了崛起的时机吧。”
几人互相对视,都笑了起来。
其实相比于黄河以北的事情,至少眼下这个局面,对于兖州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总要比袁绍早败,青州气吞天下强得多。
唯一的问题就是兖州的局面也不是很好,南面有豫州的孙坚,东面有徐州的陶谦,出路也不是很多。
不过只要有一州之地,就有了逐鹿天下的实力,总比蜗居一郡强得多。
自从去年年末给张邈写信之后,张邈也慢慢地放下了芥蒂,主动回信,曹操和他互相通信,逐渐打消了他的顾虑,二人又开始恢复到往日的友谊。
其实谁都知道,再恢复当初的亲密无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成年人的世界,总归是这样,需要一条遮羞布。
几个月下来,张邈最终答应曹操,再次归顺于他,且永远都不会再反叛。
曹操很高兴,相邀张邈在瓦亭会面,共叙旧情。
瓦亭,为属东郡燕县,是陈留郡与东郡的交界处,比较有意思的是,四百多年后,这里就是另外一个著名的结义地,瓦岗寨。
五月中旬,夏日炎炎,天气极为酷热,曹操只带了数百亲卫,站在官道亭边,远远眺望。
就看到从南面陈留方向缓缓行来大队人马,一眼似乎看不到尽头,为首的是一五十余岁的长者,正是张邈。
郑泰曾经说过,“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可见张邈的年纪比要比郑泰大。
且作为八厨之一,是跟王芬一个时期的人,年龄五十多岁很正常。
事实上曹操今年的年纪也已经三十九岁了,马上就要步入四十中年,与张邈也只是差了十多岁,曾经为至交好友,今日时隔两年再见,仿佛都有些陌生。
“孟卓兄!”
曹操高声招手疾呼,言辞情真意切,两眼闪烁着泪花。
张邈看到他只带了数百人,再回头看着自己带的数千大军,不由十分惭愧,连忙让麾下部将停下脚步,自己与几名近侍驱使着马匹,飞快奔来,大声回应:“孟德。”
“孟卓兄。”
等到张邈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曹操急忙上去迎接。
张邈下马之后,脱下外面的袍子,露出后背背着的荆条,单膝下跪,泪流满面道:“孟德,请允许我负荆请罪。”
“孟卓兄这是何意?”
曹操连忙将他扶起,亲自将藤条取下来,心疼道:“你我之间兄弟般情谊,闹到今天这般田地,皆因误会,如今误会解除,回归当初之好,切莫再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