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尚书台。
在那年的火灾当中,皇宫大火最先被刘备率领的联军扑灭。
所以当时东汉皇宫大部分建筑,都保留了下来。
东市遭到的火灾最严重,化为了一片废墟,西市也差不多,享誉千年盛名的白马寺,就毁于这场战火。
几年下来,灾后重建工作在朝廷诸公的主导下一直没有停过,但跟十多年前比,此时的洛阳,远远不如那时的浩瀚,规模已经小了很多。
唯一还能够彰显出汉帝国最后那一抹余晖的,也就只有这连绵数平分公里的南北二宫。
刘虞做了皇帝之后,天下的事情哪里都管不着,政令出不了司隶,也只能把心思放在司隶,整日处理的政务就是安顿从关中来的流民,修建被毁的城市,关注河南河内的屯田情况。
钟繇这个尚书令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尚书台的职责就是处理政务。可惜这天下也没什么政务可以处理,现在更多的时候,就是与关羽一起调兵协防整个司隶。
简单来说,刘虞现在正在做着司隶校尉的事情,而钟繇则只能去做关羽的副手,经常要往河内郡跑,不过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在洛阳管事。
此时此刻,钟繇在尚书台练字。
作为汉末最著名的书法家,在没有事情的时候,钟繇就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练字。
一叠一叠的纸张放在一旁,脚下还有无数弃稿,写成的稿子则摊在另外几张桌子拼凑的台上,房间内挂满了大量的书法作品。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书法作品并不是钟繇的,而是桓帝康帝时期很多名家之作,如张芝、曹喜、蔡邕、刘德升、师宜官、梁鹄、邯郸淳以及陈暮。
这些人皆是当世书法名家,有些人已经亡故如张芝、曹喜、刘德升等,还有些成名已久,如蔡邕、师宜官、邯郸淳等,哪怕是梁鹄这样的小字辈,也是学于师宜官,后来于鸿都门学毕业的书法大家。
唯有陈暮的书法摆在这里就比较奇怪,毕竟跟前面这些人相比,他成名并不在于书画一道,而是在纵横天下的智慧谋略。
但钟繇却唯独钟情于陈暮的书法,认为陈暮的书法是集大成之作,可谓一派宗师。
事实上也是如此。
如果让陈暮什么都不懂从头开始学,水平肯定不如此时的书法名家。
但他在穿越之前,小时候学校就有书法这一门课,后来虽然并不专精这一道,可闲暇时候也爱写写字,练练笔,对书法有一定的基础了解。
等到他穿越之后,由于汉孝康帝特别喜欢书画,为了讨好,就得在这方面下功夫,前世的功底就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毕竟陈暮前世临摹书法的对象都是哪些人?
王羲之、王献之、赵孟頫、米芾、颜真卿、张旭、欧阳询、柳公权等等,并不需要特意去模仿他们的技法,只需要学习当他们书法中的神韵,去除自身带的匠气,则足以在汉末时期自成一派。
钟繇此时的书法水平还未大成,因而时常研习名家之作。陈暮当初坐镇尚书台的时候,留下不少作品,一直被他当作珍宝收藏,时常观摩学习,多有心得。
今日无事,便在房间临摹,钻研陈暮的楷书小笔。
室内冷飕飕的,原来尚书台装了地暖,但那已经是汉孝康帝时的事情了,过去了七八年,原来的铁管锈坏了,不能使用。曾有人提议换上新的铁管,但被刘虞否决,认为现在天下都乱成这样,他应该以身作则,节省财政。
其实现在洛阳的财政并不算差,在以往的时候,根据汉代史料记载,东汉初年每年平均税收在二百亿左右,但其中一半要用来做天下官员开支,还有各地治理都需要用钱,因而每年只能剩数十亿。
后来光武中兴,明章之治,永元之隆几代积累,东汉国力到达顶峰,财力相当雄厚。可惜几场羌乱加上将之前积攒的财富都打得差不多,到刘宏的时候国库已经没几个钱。
不过现在洛阳已经不需要再为天下官员发工资,虽然天下已经没有人再给刘虞纳税,但青州一直在正常上缴,主要是供养军队以及朝廷所有官员,以如今青州商业之富庶,养活洛阳还是绰绰有余,每年能剩不少。
然而表面上是向朝廷纳税,可现代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这实际上是从军事、政治、经济全方面在控制和影响洛阳朝廷。
现在整个洛阳,除了刘虞杨彪等那些老一代以外,包括今年二十岁,刚入仕为郎中的杨修,都深受青州影响,在有心人的宣传下,中基层官员都认为刘备才是中兴大汉的唯一忠臣,因而如今刘备支持者遍布朝廷,势力很大。
钟繇明面上是朝廷官员,但毕竟是陈暮推举,再加上现在的朝廷和青州利益其实是一致的,都是讨伐天下不臣之人,因此如果陈暮忽然向他传达某项指令,他肯定会去听,也愿意去听。
军情司在洛阳的势力极大,主要根植于军队之中,辐射朝野。当送信的节从抵达洛阳之后,很快将信件交予了当地的军情司驻地,然后再由他们送上去。
书信一路从司马门进入端门最后入却非殿,再由却非殿转交到尚书台。洛阳今年也下起了鹅毛大雪,几名宫侍踩着小碎步,在大雪纷飞之中,沿着章台门回廊,穿过拱门,进入了南宫,往明光殿走去。
明光殿就是尚书台的办公地,如今没有了政务,尚书台都快变成闲职,殿内的尚书仆射,六曹尚书以及诸多侍郎、令史都无所事事,整日除了打理一下以前积攒的资料以外,就无事可做。
宫侍进入殿内,尚书仆射看到后立即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快步走过去低声道:“尚书令在写字。”
“青州送来的紧急书信。”
宫侍也低声回答。
“交予我吧。”
尚书仆射接了书信,蹑手蹑脚来到里间。
从门外瞄了一眼,看到钟繇并没有在写,而是在观摩一幅字,便松了口气走进去。
作为尚书令,钟繇素有威严,若有人打扰他,往往都会受到责罚。
所以也只有在没有写字的时候,属吏才敢来叨扰。
“何事?”
听到了尚书仆射故意发出的动静,钟繇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