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终究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病逝在了床上。
临死之前,老人还一直喃喃自语着“北伐,北伐”。
永汉二年十月,洛阳夜空有银色流星坠落,太常马日磾病逝。
永汉二年十二月,关中地震,洛阳大雪,太尉朱儁病逝。
人类生活在这世界上,第一是为了活着,第二是为了有意义地活着。
我们不能奢求自己能过得更好,但既然能够在保证生存的前提条件下去做更有意义的事,那何乐而不为呢?
洛阳朝廷掌权者都是一群老人,最年轻的都在五十以上,最老的甚至已经90多岁了。
说句难听的话,在汉朝这样医学不发达的时代,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会因为一些老年人的小毛病而死。
所以他们的目标和继续活下去的意义有且只有一个——匡扶汉室,收复山河!
刘虞因为悲伤过度也病倒了,好在他的身体还算不错,并没有被打垮。强撑着身体,与诸多大臣为朱儁办理后事。
跟马日磾的待遇一样,罢朝七日,停灵半月,所有的王公大臣前往吊唁,由杨彪写碑文,关羽和赵云扶灵,运往邙山,下葬在了康帝陵附近。
没办法,杨彪的父亲杨赐去世的时候,满朝上下还能够扶灵一路送往弘农安葬。
但弘农郡离洛阳不远,所以能够送回去,而朱儁老家是在扬州会稽郡,别说现在会稽处于一片混乱,就算处于朝廷治下,离得几千公里,送到的时候尸体都腐烂了。
由于早年朱儁对陈暮有恩,陈暮也来到洛阳为朱儁发丧,可洛阳离青州实在太远,虽然可以乘船东去送信息,但过来就必须走陆路,所以当陈暮赶到洛阳的时候,基本上就是葬礼的尾声。
大雪覆盖了整个邙山,远处的山脊像是一条银龙一样盘旋。康陵所在的位置在邙山南面山脚,位于洛阳城池的西北方,早晨白茫茫一片大雾,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一片纯白。
从早上开始,太尉府邸就一片忙碌。由于朱儁只有一个儿子,孙子还年幼,只有朱皓一个人难免无法面面俱到,因此关羽便以下属身份作为家属来帮忙料理后事。
原本的一身绿袍也换成了一身素白,陈暮是昨天才到的,已经停灵了将近半月,汉朝防腐技术了得,但尸身也开始发腐,因而早早地就入殓了棺材。
等今日出殡,刘虞本来想过来,无奈这几日因为悲伤过度,偶感了风寒,只好亲自写了给朱儁的悼文,由杨彪赵温等人代念以表心意。
食时过后,雾气稍微散了,所有人都穿上了白衣,由关羽赵云等一一些军中悍将抬着棺材出门,身后朱家人依次排列,杨彪和士孙瑞持节跟着队伍送葬,其他赵温等人因为年岁过高,不宜进山,留在了府邸。
除了杨彪士孙瑞和陈暮三位公卿以外,刘虞又令兰台令史十人遣羽林骑士轻车介士,前后都奏响鼓吹,又下令骠骑将军下属及司空仪仗队伍送葬至墓地。公卿以下都参加葬礼。赐谥号武烈。
上一个有这样殊荣的还是杨彪的父亲杨赐,马日磾虽然也是老臣之一,但他去世的时候毕竟没有在三公之位,因此按照规格来说,只能以九卿之礼下葬,规格没有那么高。
从府邸出来,往洛阳西市。城池里的雪早已经清扫干净,街头百姓纷纷自发组织为朱儁送葬,在乐队鼓吹当中,一路送到西门外。
然后顺着有些泥泞的泥土道路再往北开始向邙山方向前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约数里之后,抵达了刘宏的康陵。
康陵早年被董卓发盗,如今早就重新填埋了起来。在康陵东南面约五百米的一处小山坡下,兰台又找了一处新的穴位,给朱儁当作安葬之地。
早晨寒冷的冬天狂风呼啸,因为已经是十二月中旬,按照阳历来说就是一月十多号,马上就要早春。
虽然此时的天地间还带着冬季的肃杀,但显然已经到了暮冬时刻,周围土地里虽然还是长着大量的枯草,然而在泥石夹缝之间,亦是隐隐有绿色冒头。
所有人庄严肃穆地站在墓地附近,杨彪陈暮以及士孙瑞在队伍最前面,关羽浑身肌肉虬结,与赵云等人放下棺材,再抬椁入葬。
汉代墓葬是有严格规制的,达官贵人常常用“黄肠题凑”的规格下葬,墓室像是一圈迷宫一样,一层套一层,主墓室在最中央,上面还会设置放盗墓贼的各类机关。
因为朱儁是太尉,且还是列侯,公卿下葬除了棺以外,外面还有一层椁,所以必须先把椁放入墓室,然后再把棺材套进椁里,比较费事。
诸侯是一椁三棺,等放椁之后,各墓室和随葬品全部整理齐全,最终关羽赵云等人才抬着朱儁放入了主墓室。
最后就是填土。
一系列工序全部做完,就已经过了晌午,还有最后一项祭祀活动。
赵温主持典礼,杨彪念了悼文,然后礼才结束。
回去的路上杨彪和陈暮走在一起。
二人速度极为缓慢,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大部队后面,只有数十名保护的卫士跟着。
陈暮知道师兄找他有话说,也故意放慢了步调,等大部队离得稍微远一些,他才对杨彪说道:“师兄要节哀顺变,太尉病逝之后,师兄已经是朝廷中流砥柱,万不能再生变故。”
杨彪脸色沉重地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上个月给天子奏折里说,明年年初就要进攻冀州了。你也知道,这是我们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大家都老了,活不了多久,现在只想在有生之年,看着汉室江山能够恢复,谁也不想带着遗憾去死,子归,你明白吗?”
“我明白。”
“在这件事上,你有几成把握?”
“约摸有七成吧。”
陈暮回答道:“公孙度这招棋我也在防着,现在下得差不多,待明年开春,只要能够拖住公孙度,不让他在后面使绊子,鲜于辅那边就能召集人手南下,三面夹击袁绍,定能大获成功。”
“希望如此。”
杨彪不置可否地应了句,沉吟了许久,忽然说道:“你知道吗?陛下的身体不太好。”
“听闻是因为太常和太尉的病逝,让陛下忧伤过度了。”